這真是他要的結果嗎?是他處心積慮想得到的報酬嗎?他在心底深處喃喃問著自己,深淫在一份濃濃的悵惘和迷霧中。
譚克勤站在他身後.保持著同樣深沉的靜默,似乎頗能體會賀之曛那份微妙複雜而糾結難厘的心緒。
「小譚!病後方知身是苦,死後方知用錯心,我至今才能深深體會,阿坤叔告訴我這兩句話的用意,復仇的滋味如同嚼臘,並不是那樣快意恩仇、開心自在的,懲罰仇人也等於懲罰自己,就像心火一般,還未燒到仇人,就已經先把自己燒得千瘡百孔、面目全非了。」他悽愴的停頓了一下,逸出了一絲釋然而帶點滄桑的微笑,「我們和鼎國之間的戰爭就到這裡停擺吧!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化為塵煙,一筆勾銷了。」
「只怕——陶則剛他不肯熄火,善罷甘休!」
賀之曛望著灰濛濛、陰沉欲雨的天空,「隨便他吧!」他的聲音似乎山谷的回音,縹緲幽遠而有些虛幻。「如果他一定要繼續纏鬥下去,我們就盡量讓著他,不要跟鼎國正面交鋒!」
「只怕——他不會感激你的!」譚克勤深思的說。
賀之曛淡淡地撇撇嘴,「我並不需要他的感激,只希望能化解我們之間的仇恨,我已經疲憊厭倦了這場廝殺和鬥爭!」他乾澀的說。
「但願,他能體會你主動休兵的深意,」譚克勤凝視著他那英挺分明的側臉,「而不會緊咬著仇恨的臍帶不放!」
賀之曛轉過身來,「隨便他吧!對了,小譚,我明天就要到香港了,申順美今晚搬進寧靜山莊的事,就麻煩你全權處理了。」他一臉鄭重的囑咐他。
譚克勤即刻苦著一張臉!「這個黑心肝的女巫婆,你還理她做什麼?換做是我,早就拿掃把趕人了,還會受她的鳥氣,任憑她張牙舞爪的亂開支票?」
賀之曛揉揉僵硬疲憊的臉部肌肉,「她手上握有賀宇庭這張超級王牌,我投鼠忌器又能拿她如何?」
「可是,你也不能坐著挨打,任她予取予求啊!」譚克勤忿忿的說。
「我只是暫時妥協而已,我會尋求對策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賀之曛攢著眉峰沉聲回答。
「對了,你昨晚去找黃律師了嗎?他怎麼說?」
「黃律師說,賀宇庭是申順美生的,而我和賀宇庭毫無血緣關係,只是透過婚姻得到的孩子,如果申順美到法院提出申訴,要求得回賀宇庭的監護權,於情於理,法官都會同情她的處境和立場。雖然,她曾經是個行為不檢的母親。再加上 我是個毀譽參半的單身貴族,又有一些不怎麼光彩的事跡,這場官司要是打下去,對我——頗為不利,除非——」他揉揉眉心,沉吟了一下,「我能盡快結婚,改變形象,營造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讓法官深信賀宇庭在我們夫妻健全的照顧與關愛下,能夠得到最大的福祉。」
譚克勤也跟著皺起眉峰了。「這的確有點棘手,要你結婚不難,外面多的是有女人排隊等候你的點名,但,要找到一個賢慧又愛賀宇庭的女人可就難了,除非——這個女人有演戲的天分,能夠把賢妻良母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躲過法官的那雙利眼。」
賀之曛沒好氣的瞅著他,悶聲問道:「你該不會建議我去娶金馬獎影后吧?」
「不!你最好去娶阿信,那樣勝算會比較大一點。」譚克勤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賀之曛遞給他無聊的一眼。
「好吧!我不賣弄我那堪稱一絕的幽默感了。」譚克勤自吹自擂的聳聳肩,然後!他若有所思的望著賀之曛,「其實,你今晚根本沒事,又何苦整我,硬要我這個代罪羔羊充當『申大禍害』的護花使者,陪她上寧靜山莊呢?」
賀之曛黑黝黝的眼珠裡閃爍著一絲抑鬱的光芒,他艱澀的抿抿嘴,牽強的笑道: 「我接你的CASE,替你到香港、新加坡出差,而你,接我的CASE,替我送申順美到寧靜山莊,這樣的安排應該根合理才對!」
「合理?」譚克勤嗤之以鼻,「好一個公私不分的大老闆啊!你何不乾脆挑明了說,你會做這樣荒謬而極不合理的安排,完全是因為你怕見到某某人!」
賀之曛緊抿著唇,默不作聲,微微蒼白的臉上佈滿了陰鬱的矛盾。
「不說話並不代表你可以逃避我的質詢,把我扔給申XX那個八婆!」
賀之曛唇邊湧上了一個悽苦而勉強的微笑。然後,他沙啞的開口了,聲音裡蘊藏著無限的悲愴和蕭索。
「相見爭如不見,小譚,你又何苦刺挑我,節節逼近呢?」
譚克勤從胸口吐出一口悶氣,「好,我不刺挑你,我替你招呼申八婆,也替你去見裴老師,但,你把這兩個南轅北轍、格調、氣質、水準都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女人放在同一個屋簷下,你不怕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賀之曛眼光閃爍了一下,「裴斯雨不會和申順美一般見識的!」
「哈!」譚克勤從鼻孔裡逸出重重而譏刺的一聲冷哼,「她當然不會,因為她會被申八婆那個潑辣狠毒的母夜叉生吞活剝,成為第二個可憐兮兮的小白菜!」
賀之曛的心掠過一陣尖銳而刺痛的顫悸,他幾乎不敢想像那種景象,但!他卻更怕見到令他肝腸寸斷的裴斯雨。
他全身掠過一陣強烈的痙攣,好家一個負傷的困獸在做徒勞的掙扎,掙扎在一份厘不清的悲苦和無助裡。
然後,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是古怪沙嗄而震顫的,「我想,裴老師並杯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女人,她——應該會有能力保護自己的!」
「是啊,上帝保佑她是個允文允武的女藍波,要不然,當人家的家庭教師還得提防母夜叉的攻擊,這種苦命的差事還真是只有白癡才會幹!」譚克勤掀起嘴角冷嘲熱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