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景瑭的動作更是快加閃電,沒一會工夫,桌上八道盤子,就已經空了四道。
歐克舫在眼花撩亂的暈眩中,勉強的夾到了一塊糖醋排骨,他傻不愣登的咬了一口,呆呆的望著沙塚三口那囫圖吞棗的吃相,對於他們那種橫掃千軍的飲食文化,不禁有種消化不良的感覺。
但,不想光扒飯粒虐待五臟廟的地,很快地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加人搶吃的陣營中。
但,他畢竟是在外國長大的孩子,雖然會用筷子吃飯,卻比不上沙家這三位訓練有素、百發百中的老饕。
眼見又有兩個盤子被掃得清潔溜溜,連吃悶虧的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禮教、謙讓的紳士風範,索性放下一雙礙手的筷子,學非洲人一般大剌剌的用手抓,一下子就掃了五、六個鹹蛋肉餅和一隻又肥又脆的雞翅膀。
在毫不斯文的大快朵頤中,他看到了沙景瑭充滿讚賞的笑容。
搶著喝湯的沙學謙,也毫不吝惜的對他笑著送上恭維,〔兄弟,你還真是孺子可教也。」
又搶到塊椒鹽蝦卷的歐克舫,亦忙不迭地笑著回敬〔哪裡,是你們教導有方,我這個不想餓死的城市鄉巴佬可不敢居功。」說著,又眼明手快的掃光了最後一盤的紅燒豆腐。
不過,湯卻被忙著蠶食鯨吞的沙景瑭和沙依嵐瓜分光了。
經過這麼頓宛如打戰般辛苦刺激的晚飯之後,歐克舫和沙學謙、沙景瑭坐在客廳的竹椅內休息閒聊。
沙依嵐則忙著在房間內整理行囊。
沙景塘沖了一壺香氣四溢的鐵觀音。
歐克舫連連啜飲了三、四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沙學謙定定的看著他,眼中閃耀著驚奇的光芒。「老實說,如果不是你這張突出的洋面孔,你還真是跟我們中國人沒啥分別。」
歐克舫淡雅而含蓄的笑了笑,「文化和語言本來就沒有界限,有人生在中國,卻嚮往西方的風俗文化,有人生長在西方世界,卻熱愛東方文明,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並不應該用膚色和方言來界定分別的,只可惜,大多數的人總喜歡替別人上標籤,然後再用這些標籤當藉口,製造種族和種族之間的矛盾和衝突,最後再冠冕堂皇的指責那些被貼上標籤的人,把所有的罪惡都往他們身上攬。搞到最後,真相早已被抹黑扭曲了,而愚昧無知的人永遠還是活在盲目無知的虛幻中,被文化、語言、膚色關在種族的藩籬中,彼此仇視鬥爭者。」
沙學謙微微一震,還來不及發表自己的意見,沙景瑭已感觸萬干地逸出了絲複雜而若有所思的歎息。
〔唉!這就是至今人類仍纏鬥不已、紛擾不休的原因,翻看人類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血淋淋又矛盾可笑的鬥爭史。在國際舞台上,世界各國都有不同的藉口來製造種族之間的歧視和敵意,讓他們象失心的瘋狗一般嘶咬殘殺,而我們中國人喊了一輩子的和平與種族融含,到現在仍有很深的省籍情結,甚至被政治人物耍得團團轉而仍不自覺。」他撇撇唇,悲哀而嘲謔的發出一聲冷哼,「哼,和平,這兩個字喊得多麼容易又多麼漂亮好聽,但,真正能做得到的有幾個人?人——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一種動物,渴望和平和自由,卻常常去破壞別人的和平和自由。不想被人貼上標籤,卻常常給別人貼標籤,最後!搞得世界一團紊亂,除了自己,別人全部都是異類。」
「我有同感,尤其是目睹了台灣這一、兩年舉所辦的選舉,我對那些面目可憎而居心叵測的政客販賣標籤的本事,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有這些野心勃勃又惟恐天卜不亂的跳樑小丑,替我們這些暈頭轉向的小老百姓在國會裡散播謠言,挑撥離間,我們的生活一定可以過得比春秋戰國時代還要熱鬧喧囂,光是本省人、外省人這六個字,就足以掀起一場駭人聽聞的流血衝突,打死一票莫名其妙的渾蛋!」沙學謙語音咄咄的接日道。
歐克舫輕啜了一口熱茶,〔對於台灣的選舉風貌,我略有所聞,有時候會覺得你們的選民太激情而缺乏理性,但,比起西方國家的選民又顯得可愛熱情得多,或者,是因為你們電視新聞媒體過於封閉而官樣化,所以,你們的選民才會對候選人的政見發表會如此捧場熱絡。在國外辦選舉,不像你們那麼繁複而勞民傷財,只要打開電視就可以聽到各種不同的聲音,這對候選人和選民來說,都是比較經濟而實惠的種方式,相對的,也可以減少肢體衝突的機會。」
他一針見血的說進了沙學謙的心坎裡,沙學謙也神情激昂的猛點頭,〔就是我們電視新聞媒體太阿諛無恥,而我們的選民太被動無能,所以,才會弄得我們的選風如此敗壞而骯髒,好人難出頭,壞人窮張狂。」他痛心疾首的輕喘了口氣,〔每次看選舉被那些醜陋的政客和文化流氓攪得烏煙瘴氣,草木皆兵,我就氣得直想吐血,我最痛恨那些為了一己之利而不惜抹黑分化別人的政客。偏偏,我們台灣的政治舞台上就是有那麼多令人感到憎惡的敗類和野心分子,而大多數的老百姓還居然茫然無知的任他們愚弄,牽著鼻子走,坐視他們肆無忌憚玩弄金錢和暴力的政治遊戲。上次在選舉期間,我因為趕時間要和一位新加坡來的客戶吃飯應酬,結果就叫了一部計程車,那位司機先生顯然也是個得了選舉風寒而不自覺的偏激分子,他路上髒話外加詛咒的大罵某個政黨,然後,用一種非常嚴肅而詭異的眼神端詳了我老半天,用台灣國語開口問道.〔先生,你哪裡人?〕,我聽了很火,差點沒衝口而出說「你娘我鬼,俺是您的祖先山頂洞人!」。」
這話一出,歐克舫和沙景瑭皆忍不住地冒出了一陣朗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