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嫂接過她手中的梳子,將她的頭髮梳到腦後,束成一束馬尾。「沒有,是先生跟太太來了。你過來跟他們打個招呼吧!」陳嫂小心翼翼的牽著小薰到沙發坐下。
「伯父、伯母?對不起,我的眼睛現在看不到。」小薰有些歉意地說。
「璞臣跟陳嫂還有文伶都很照顧我。」小薰感激地說。「我真是太麻煩他們了。」
「沒有的事。你叫小薰是吧?咦,你脖子上這顆痣……好面熟,我記得你沒有其他的親人了。」淑貞親熱的拉著小薰坐到她身邊說。
「嗯,我是個孤兒。」小薰有些困惑的偏著頭說,為什麼他們會來呢?璞臣不是說他父母很少到他住的地方來的嗎?
「那倒沒什麼關係,只要你跟璞臣合得來就好了。對了,陳嫂,你通知少爺了沒有?」淑貞話鋒一轉又跟陳嫂提起。
「他有沒有說什麼?」
「少爺說他馬上回來。」陳嫂也萬分詫異地說。她也搞不懂先生跟太太為什麼會突然上門來,倒是璞臣少爺一接到電話,說了聲馬上回來就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小薰啊,你會不會冷,要不要多加件衣服?」淑貞和藹的說,陳嫂立刻就扶著小薰回房去換衣服。
小薰摸索著陳嫂遞給她的衣裙,慢慢的穿著。她不要陳嫂留下來幫她的忙,邊穿衣服有個念頭突然躍上心頭:他們喜歡我嗎?隨即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但他們是璞臣的父母啊!
想到這裡,正在扣鈕扣的手也頓了一下,璞臣……她伸手抱住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這麼習慣於璞臣的陪伴?
好像,他在我的身邊是那麼天經地義的事,我可以跟他玩耍、談天說地,告訴他阿臣哥哥的事……
阿臣哥哥!怎麼會這樣呢?記憶中的阿臣哥哥竟跟眼前的璞臣合而為一了,不應該這樣的啊!她緊緊的握住胸口的蒲公英墜子,惶惶然的不知所措。
門口傳來熟悉的車聲,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希望能快點到他身旁去。她也說不上為什麼,但是在他身邊就是能教她飄浮的心安定下來,讓她安心不少。客廳中傳來的談話聲令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爸、媽,你們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璞臣的聲音中沒有不滿,只是有著濃濃的疑惑。
「我們來看小薰的,你這孩子也真是的,為什麼不早點讓我們知道她的事?」淑貞的語氣帶著笑意地問。
「媽,小薰還在休養。況且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見外人,她的眼睛傷得滿重的。」璞臣壓低聲音地說。
「有多嚴重,難不成會失明?」連敬唐也不解地問。
站在門邊的小薰心跳加快的等著答案,這些天來,無論她怎麼問璞臣和醫生,得到的總是模糊又暖昧的回答:「就快好了。」她很迷惑,可是卻也沒辦法。
「嗯,有可能。醫生也沒有多大的把握。這兩天醫生要再換藥時做更精確的檢查,到那時才能確定。」璞臣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小薰有些疲乏地想:我一定要躺下來。
她轉身想走回床邊,卻發現自己的腳有如生根了般的提不起來。我一定要走回去,她一再的告訴自己,但隨即雙腿一軟。
「小薰!」璞臣是最先發現她異狀的人,他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她身邊,抱住全身軟綿綿的她。「小薰,你怎麼了?」
小薰沒有言語,只是沉默的咬著下唇,淚水不住的沿著臉頰流下,濕透了眼上的紗布。
「小薰,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你怎麼了?」璞臣焦名地將她抱到床上,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小薰只是背過身子去,不住的抽搐著。她低聲飲泣著,兩手緊緊的握著那個蒲公英墜子。
「小薰,醫生也還沒有確定,說不定你的眼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要胡思亂想了,好不好?」璞臣返過她的身子溫柔地勸著她。他打開她的手,看到她柔嫩的手心被金質白蒲公英墜子刺得滲出血跡,心疼的在傷口上吻了幾下。
「小薰,相信我,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璞臣伸手去拭她的淚,哽咽地說。
小薰像是迷途的小孩突然見到親人般的緊緊攀住他的脖子。「璞臣,我好害怕。如果我真的瞎掉了,我該怎麼辦?我好害怕!」
「有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璞臣說完也擁著她,兩眼迷離地說。
連敬唐和淑貞悄悄的走了出去,在他們的眼中都閃爍著淚光。他們對迎面而來的陳嫂揮揮手,夫婦倆帶著滿滿的微笑離去。
第八章
「秀玫,你看今天慧中可真像個小仙女。我看著她長大的,時間過得真快,才一眨眼,慧中就要出嫁了。」淑貞對著秀玫——慧中的繼母——笑著說。
「是啊,歲月不饒人,老羅!」秀玫伸手順了順耳畔的髮絲笑著說。今天是慧中出閣的日子,她已經忙了個把月了,現在總算大致底定,就等孟達來迎娶了。
「咦,秀玫,你脖子上也有顆紅痣咽。我昨天才在跟敬月說呢,要是你當初的那個女兒還在,現在也二十二、三歲了。"淑貞感慨地說。
「是啊,唉,萬般都是命。你剛才說我的痣,怎麼了?」秀玫摸摸頸上的痣,好奇地問。
「就是璞臣的那個小薰,我上次告訴你的那個女孩子,女的頸上左側也有一顆跟你一樣的紅痣。當時我一看還在想,還真是眼熟呢〕」淑貞看著幾個在佈置禮堂的工作人淑貞心不在焉地說。
秀玫的心中一動,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個小薰,她多大年紀,是哪裡人?」
「她大概二十二、三歲左右。聽她說她是孤兒院出身的,身上也沒有什麼證明文件,就被扔在孤兒院門口。你問這個做什麼?」淑貞不明白她的用意地看著她。
秀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淑貞,你也知道我那個女孩被綁架後,到現在二十幾年了,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希望,常在想,或許我的女兒現在還活得好端端的,只是不知道我在找她……」秀玫說到最後已經是淚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