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爺爺
她看著日期,是在璞臣寫的那封信之後寫的,她感動的將信全部折好,放回大牛皮紙袋內。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床前看著約瑟,熟睡中的約瑟仍然是那麼的慈祥。
「約瑟爺爺,謝謝你。我們真是幸運能遇到你跟安娜奶奶……還有璞臣。」她說完將窗簾拉上,悄悄的走了出去。
所有的問題都找到答案了,小薰站在綠得悅人的山坡上想著。把這片地買下來送給蒲公英之家的人就是璞臣,也就是她牽掛了十幾年的阿臣哥哥。
在耀眼的陽光下,蒲公英之家的紅頂白牆襯著綠草地,洋溢著一股異國情調。她坐在一根枯樹根上,瞇著眼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那個男人。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腳步看著她,他沒有打領帶、也·沒有穿外套,在南台悶熱的天氣下、他如同一般人一樣只穿著 件襯衫,頭髮則凌亂的隨風搖動。
「約瑟爺爺怎麼樣了?」他開口問,並隨意地坐在蒲公英上,絲毫不在意草根汁液會弄髒他所費不貲的西褲。
「醫生也沒有辦法,他太虛弱了,璞臣,我看他躺在那裡真的好心疼。可是我又無能為力。」小薰一提起約瑟的情況就愁容滿面。
「那只有盡量的讓他愉快。小薰,有時候我們真的沒有辦法為他人的病痛負責,因為我們只是凡人。」璞臣將她拉到懷裡說。
「我知道。」小薰望著眼前的蒲公英,真的好奇妙的感覺;以前在她的心裡,阿臣哥哥是阿臣哥哥,璞臣是璞臣,但是,現在他們兩個人在她面前合而為一了。
「在些什麼?」璞臣的下巴在她頭頂上摩擦著問。
「沒有。璞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阿臣哥哥的事?」她偏著頭問他。
「有,你說了一些,怎麼啦?怎麼突然想到他呢?」璞臣有些意外地問。
「我常在想我的父母太狠心了,所以他們把我扔在孤兒院門口。但是,事實上我是被綁架我的人扔在這裡的。所以我的父母也稱不上狠心的人,對不對?」小薰慢慢地說。「我真是有些笨!」
「嗯,你想通啦!這跟你的阿臣哥哥有什麼關係?」璞臣仍是不動聲色地問。
小薰舉起手中的蒲公英墜子,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視。
「我在想阿臣哥哥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第一個想嫁的男人。」小薰暗笑的逗著他說。
「哦?」璞臣強迫自己裝出訝異的表情,但其實心裡喜不自勝。「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過他,我等他回來。如果他回來之後還沒有結婚,我就嫁給他。」小薰斜著眼觀察著他的表情,璞臣,你要再裝算下去是嗎?沒關係,我奉陪!
璞臣有些苦惱的看著天空中迴旋著的那只鷹,我要怎麼告訴她呢?時間、地點都不對,或許我該找個更恰當的時機,向她說明一切。
「呃:小薰,沒有人會去要求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遵守諾言的。畢竟你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還不解人事,對不對?」
璞臣笑著說。「況且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搞不好他已經忘記你長什麼樣子了。」
「不可能的,他怎麼會忘了我!如果是你,你會忘了我嗎?」
小薰逼問他道。
「我當然不會忘記你;你是我最珍貴的寶貝。現在願意嫁給我了嗎?璞臣溫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問道。
不行咆,我得先找到阿臣哥哥,他若是沒結婚,我就優先嫁給他;他若有老婆了,我才能嫁給你。」小薰淘氣地說。
「我……孟達在招手,會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我……」
他活未說完,小薰已經站起來,飛也似的朝房子的方向跑去。
「約瑟爺爺!」小薰慌慌張張的叫著跑進去。
屋裡的人都沉默的看著她,床上的約瑟頭枕在安娜的懷中。他大口喘著氣的看著小薰,手指動了動,似乎想舉起來的樣子,小薰衝過去握緊他的手。
「約瑟爺爺,你怎麼了?」小薰緊張的望著他。
約瑟虛弱地一笑。「我要到上帝的國度去了,小薰,記住,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在上帝的眼中。」
「約瑟爺爺,你振作一點,我馬上去請醫生。」小薰站起來想去找醫生,卻發現約瑟的手已經無力的滑落了。
「約瑟爺爺,約瑟爺爺!」小薰只能呆呆的立在那裡,在她二十幾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碰到死亡的震撼。
週遭的人鳴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安娜奶奶由慧中和幾個姊妹扶去休息,明凱、孟達和其他幾個較年長的兄弟們,則忙著討論如何料理約瑟的後事。
小薰茫然的看著大家各自忙碌著,整個人有種被掏空了的感覺。有人牽著地走出去,她迷惘的站在陽光下,直到被擁進溫暖的懷抱中才回過神來。
「璞臣,約瑟爺爺,約瑟爺爺……」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淚水如斷線珍珠般的直墜而下。
「噓,我知道,盡情的哭吧!」璞臣溫柔的說完並輕輕的搖晃著她。
「他是那麼好的人……我,我好難過。」
「小薰,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起碼約瑟走得很快,很安詳,沒有痛苦。」璞臣低聲地安慰著她。
小薰望向那片燦爛的蒲公英,沒有了約瑟爺爺的蒲公英之家,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但是,蒲公英之家還會是蒲公英之家的,因為蒲公英是最柔韌也最堅強的植物,冥冥之中好像還可以聽到約瑟的洋腔洋調國語,在某處低沉地說。
「是啊,起碼他走得很安詳。」小薰低聲地說。
約瑟的棺木就葬在那片蒲公英之中,如他生前所願。大伙工作的工作、讀書的讀書。很快的,蒲公英之家又恢復平時的秩序,幾個姊妹已經決定回到附近的小學或公司上班,一來可陪伴安娜,另一方面也可以協助照顧院裡的小朋友們。
慧中和孟達也趕回台北,因為修車廠的生意愈來愈好,孟達實在沒有辦法離開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