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飛定定的望著他,「阿奇,別告訴我,你連采晴都忘了?」然後,他拿出另一張相片,那是釆晴母女的合照。「看清楚一點,相片上這個美麗纖柔的女孩子就是你最珍愛的女子璩采晴,而她懷裡抱著的小天使——就是你們的女兒——盼盼。」
采晴?采晴?我們的女兒盼盼?雷修奇雙手顫抖的握著相片,他目光呆滯的看了—眼,只覺跟前一片暈眩,呼吸困難,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門。
而記憶齒輪發出—陣轟然的巨響,他頭痛欲裂的托住了頭顱,然後,在季慕飛驚慌焦急的呼喊聲中,筆直的向地面載倒,墜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中。
* * *
當一塊冰涼的濕毛巾壓在額頭上時,雷修奇已經從昏迷中真正清醒過來。
再看到季慕飛那張清朗俊雅、熟悉不過的男性臉龐時,他不禁悲喜交織的緊緊抓住季慕飛的手肘,激動的喊了出來:
「小季!」
季慕飛驚喜莫名的張大了眼睛,「阿奇,你——你恢復記憶力了?」
「是的,完全恢復了。」他語音粗嘎的說,深沉漂亮的一對黑眸裡漾起了點點閃爍的波光。「訴我,采晴——她還好嗎?」
季慕飛的嘴唇扭曲了,「你聽了之後,千萬不要太激動——」然後,他點了—根煙,面色凝重、喉頭梗塞地詳盡陳述著他離開台灣之後所發生的種種變故。
從采晴接到他姑媽雷德芬謊報他落海失蹤、到懷有身孕、到璩如風夫婦車禍亡故,點點滴滴的辛酸血淚,鉅細靡遺的告訴了雷修奇。
雷修奇的臉色愈聽愈慘白、愈聽愈愧疚痛苦,當他聽到璩如風夫婦車禍雙雙身亡的悲慘際遇時,他不禁發出陣陣椎心刺骨的哀號,雙手抱著頭顱痛哭不絕,並不斷的發出自責的啜泣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季慕飛眼中也凝滿了酸楚而晶瑩的淚光。「阿奇,你別太自責難過了,只能說你姑姑太精明厲害了,你知道嗎?璩教授在接到你姑姑謊報的信函之後,曾經親自前往邁阿密來拜訪慰問你姑姑,你姑姑說,她太傷心難過了,聽以不準備再侍在這個令她萬念俱灰的傷心之地,璩教授見她哭得那麼傷心悲絕,更斷定你大概是凶多吉少了,這五年來,我們幾乎都認為你已經不在人世了,只有采晴——她還抱著無窮的希望,每天摺著紙鶴,期盼你的奇跡歸來,」他語音梗塞的停頓了一下,艱困的清了清喉嚨,竭力平復激昂酸澀的情緒。「你知道嗎?阿奇,她每天部拿著你的相片對小盼盼說:」這是你的爸爸,他去了很遠的地方旅行,媽媽每天摺紙鶴,爸爸知道了,就會快點回到我們身邊。「她這樣日復一日、不厭其煩的教導著小盼盼,生怕她會不知道你是她的生身父親,我從未看過像她那樣柔弱又堅強的女孩子,看起來文文弱弱、風姿楚楚,卻有一股不畏風霜雪雨的韌性,所以,阿奇,你是幸福的,不管你是生是死,你在感情上部是贏家。」
雷修奇卻聽得鼻酸眼濕,柔腸百轉而久久不能自己。
好半晌,他才稍稍克制住憤張激動的情緒,雙眼紅腫的望著季慕飛啞聲說道:
「小季,干言萬語不足以道盡我心中對你的感激和愧疚,你對采晴實在是情深義重,令我——自慚形穢又自歎弗如!」
季慕飛戲譫的幽了兩人一默,「沒辦法,誰教我是個重友輕色的人,所以——這重色輕友的角色,只好請你繼續扮演下去羅!」
「謝啦!小季!」雷修奇重重的拍著他的肩頭。
季慕飛淘氣的眨眨眼,「光別謝得太快,人家采晴已經把她的下輩子許配給我了,你如果還懂得知恩圖報,下輩子你當男配角,別來跟我攪局搶戲就可以了。」
雷修奇好整以暇的笑了,「是嗎?我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她改變主意的。」
季慕飛摸摸下巴,沉吟了好半晌,「你想一根大鎯頭能不能再讓你眼冒金星,失去所有的記憶力?」
雷修奇老神在在的斜睨著他,「你敲得下去嗎?別忘了,你可是個『重友輕色』的人吶!」
季慕飛吹鬍子瞪眼睛了,「這回你的記憶力倒挺靈光的嘛!」
「哪裡,都是拜你所賜,」雷修奇毫不含糊的回敬道,「對了,其他人還好嗎?」
「你是指我們那幾個風騷的老朋友嗎?」
雷修奇淡淡的點點頭。
季慕飛倒了一杯水遞給雷修奇,自己則席地坐在地氈上。「我就長話短說,其他的,你自己回去慢慢瞭解,我政大企研所博士班畢業之後,就在我舅舅公司上班,采晴也在那裡上班。而麥德夫清大工研昕博士班畢業之後,就留在清大教書,碧薇台大經研所碩士畢業之後,就在世貿上班。他們兩個才剛訂過婚,預計在明年西洋情人節那天結婚。而聖人呢?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在凱博金融證券中心上班,阿丹大學畢業之後,在一家食品行上班,兩侗人時好時壞,是對標準吵吵鬧鬧又甜甜蜜蜜的歡喜冤家。」他笑意吟吟的搖搖頭,「你別看聖人體積大,面貌粗獷威武,他見了阿丹,活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被她治得服眼貼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敢苟延曉瑞的猛怕馬屁,猛獻慇勤!」
雷修奇酸澀紅腫的眼睛裡也盈滿了笑意,「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寶,算算,他們也怕拖了五年多,為什麼還不定下來結婚呢?」
「問題出在阿丹這個小不點身上,她要聖人減肥,偏偏聖人對美食毫無免疫能力,阿丹說,並不是她喜歡強人所難,而是她另有顧忌,她可不希望她和聖人的婚紗結婚照一拍起來像『小蝦米配大鯨魚』,甚至成為滑稽可笑的『勞萊與哈台』的最新翻版!」
雷修奇笑意不住又感觸萬千的發出一聲輕歎,「老天,我真是懷念那段與你們品茶談心,共剪西窗的口子,五年了,我真不敢相信我已經『昏睡』了五年。」他淚影閃動的哽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