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朱小小生得是月貌花容、婀娜多姿,眉似遠山、眸似秋水,低眉淺笑中更勝西子三分,嬌啼婉轉下羞煞了昭君、飛燕。
這樣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曠古絕後的大大美人如果是個溫柔姻淑的大家閨秀,就算拿來和美酒相提並論倒也沒什麼不成,反正自古醇酒、美人素來是分不開的,不是嗎?
偏偏這朱小小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溫柔就別想了,嫻淑二字更是和她八竿子打不上關係,頑劣、淘氣、打架生事倒是時常有她的份。
好比這會兒,她朱大姑娘正領著幾個小跟班,在「煙雨樓」前和一個模樣約莫二十來歲,相貌極其艷麗的女子爭吵著,身旁還圍了一大群嘰嘰喳喳的好事者。
「趙師師,你說,要給你多少銀子,你才肯離開伍大哥?」朱小小雙手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神氣兮兮地問。
趙師師微微一笑,斬釘截鐵道:「不!我絕不離開伍郎,我和伍郎是真心相愛的,不管你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離開伍郎。」
朱小小瞪了趙師師一眼,再從她的頭髮看到她的腳,又從腳看回頭髮,尖酸刻薄地道:「真心相愛?說的倒是比唱的還好聽!也不知你是真心愛著伍大哥的銀子,還是伍大哥的人?」
「你」
朱小小拿起一塊帕子,在鼻子前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好像趙師師身上有什麼臭味似的。
「如果你是愛伍大哥的銀子,告訴你,伍大哥早被伍大娘趕出門啦,現在的他可是一窮二白,還得靠著我爹爹的接濟才能過日子;如果你是愛伍大哥的人……」朱小小拖長了尾音,瞟了瞟趙師師,「一來伍大哥已經娶妻,二來伍大哥怎麼說也是個秀才,伍家更是書香門第,而你……只不過是個千人騎萬人睡,年華老去、年老色衰、青春不再的過氣窯姐兒罷了!想人伍家的門,等下下下下輩子再說吧!」
這等毫不留情的話,登時將趙師師氣得眼歪嘴斜、臉色鐵青、渾身發抖,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你……你憑什麼管我和伍郎的事?」
瞧趙師師氣得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朱小小可是得意得不得了,小嘴一吸,「憑什麼?憑伍大娘是我多年的鄰居,憑伍大嫂是我結拜的姊妹,憑我是朱小小,我就可以管這件事!」
「你!」
「我如何?說不過我嗎?告訴你,連衙門的師爺說不上我,更何況是你這種出賣身體,只會靠美色誘惑男人的賤人?」
趙師師腳下一陣踉蹌,差點倒在地。她咬牙切齒地道:「我是千人騎萬人睡的娼妓又如何?至少那些男人都是自己來找我的,不像你這小波婦,連『倒貼』都沒有人敢上!」
朱小小想都不想,快得如閃電似的一巴掌便甩在趙師師臉上:「你這專搶別人丈夫的不要臉狐狸精、狐媚子,敢說我倒貼誰來著?」
趙師師也不甘心地想回敬朱小小一下,「倒貼就是倒貼,難不成你沒讀過書嗎?」
可朱小小是何等人物,她的潑辣凶悍是全紹興人都知道的,她的嘴上功夫不饒人,拳腳上的功夫更是打遍紹興無敵手,是以趙師師這一下非但沒能打到朱小小,反讓朱小小壓倒在地。
「書當然讀過,可沒讀過有哪隻狐狸精被打落了一口牙還能這麼振振有辭,損人、傷人的。」
朱小小口中暗罵趙師師無恥,手上可也沒閒著,她整個人騎在趙師師身上,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連踢帶打外加指頭捏,硬是把個青樓名妓揍得鼻青臉腫,又是尖叫又是啼哭,披頭散髮、釵橫行亂,連衣服都教她給扯碎了!
趙師師打不過朱小小,只能對著圍觀的群眾哭嚷著:「各位鄉親評評理,全紹興城裡哪個人不知道朱知縣貼出榜文,只要有誰願意娶這小潑婦,就願意贈送黃金、華宅、良田、美妾。師師不過是說出實情,這朱小小就把小女子打得不成人形,世上還有天理嗎?請各位鄉親替小女子主持公道,請各位鄉親替小女子主持公道!」
朱小小一個拳頭擊在趙師師肚子上,疼得趙師師哭爹喊娘的。
「哪有什麼榜文?你胡說八道!」
「有沒有榜文,你問他們就知道!」
朱小小抬起頭,凶巴巴地環視著四周,她相信在這紹興城裡,還沒有人敢對她朱小小說謊,畢竟她爹爹是縣太爺,是全紹興最大的宮,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誰敢對她說句謊話!
可她這一抬頭,卻發現圍觀的人雖然毫不同情趙師師,卻也對朱小小投以一種古怪的眼神,令朱小小心中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那一天到晚,恨不得能把自己嫁出去的老爹,該不會真的把自己的終生幸福貼在榜文上送人吧?
想到這兒,朱小小一拳打昏了趙師師,對幾個小跟班說道:「把這女人綁了,交去給伍大娘和伍大嫂處治,我去瞧瞧那榜文是怎麼回事。」
說罷,朱小小轉身往縣衙跑去,她這一轉身,彷彿還可以聽到由身後傳來的陣陣訕笑聲。
朱小小還沒走到縣衙,大老遠地便看到有一群人正圍在縣衙旁的一堵牆壁前指指點點,等到朱小小走近,那群人好像看見瘟神似的燁地一哄而散識剩下朱小小一個人氣呼呼地看著那黃紙黑字的榜文。
招親榜
如有仁人君子,不論老、少、丑、俊,不拘家世、身份,農、工、乞兒亦可,幾願娶小女小小為妻者,當贈黃金千兩,華宅一幢,良田半畝,美妾數名,外補秀才出身。意者揭此榜文。
紹興朱振
還沒看到最後一個字,朱小小已經火冒三千丈了,等看完她縣太爺老爹那龍飛鳳舞的親筆署名,朱小小簡直要跳起來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要她嫁人不打緊,還免費奉送黃金、華宅、美妾、良田?她朱小小有丑到需要這樣倒貼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