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昏暗的夜晚,她再度覺得寂寞,於是來到人聲鼎沸的brUB。她點了杯血腥瑪莉,邊看來往的人影,邊傾聽週遭的人語,不為別的,只為沾點人氣,感覺自己還活著,然後她聽到了隔壁兩個年輕人的對話。
「下個學期的學費,我恐怕繳不出來了,家裡真的很困難。」
「家明,拜託,你只要再撐一年就畢業,在外面多打一些工,應該可以應付得過去,現在放棄太可惜,你考上的可是人人夢寐以求的法律系。」
「房租加上生活費,還要每個月寄錢回去,我已經無法負荷了。家裡還有三個弟妹要照顧,我不能太自私……算了,或許這是老天注定的吧!」
「別說這種喪氣話,一定還有辦法的,」
「還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有人願意包養我。」
葛冰語轉頭仔細看著那個愁苦的少年人,注意到他有著俊俏的容顏,健壯的體格,像她丈夫年輕時那般美好,如果她把他養下來,丈夫多少會對她表示不滿或嫉妒吧?無論是什麼,也總比現在無波無瀾好。
於是在他朋友去狂舞後,她靠近那個叫家明的男孩。
「我來包養你。」
男孩臉露訝異,不敢置信的望著她。
「我可以負擔你的學費、生活費以及你家裡的開銷,但我有條件,第一,你要搬來跟我住;第二,在外你得表態是我的男人;第三,在這段期間我是你的投資人,不是情人,不准你碰我一根寒毛;第四,你在畢業後必須考上律師,然後在我的事務所工作;第五,如果想搬出去,除非你確定可以供養自己不需我的金錢幫助。當然,還有第六,在這段期間所有費用我會一一記下,請你在當上律師後分期繳清其中一半費用,另外一半就當作你扮演我情人的費用。如何?你答不答應?」
他當然答應了,當了她名義上的情人,做了她的同居人長達三年。
本以為丈夫會有一點點反應,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當她堂而皇之告知他有外遇時,丈夫只是揚眉,淡然的說:「只要你高興就好。」
一切苦心白費了,她到了最近才知道前夫何以如此這般不在乎。
如今丈夫成前夫,「情人」也要變「路人」了嗎?
「冰姊,這些年來多謝你的照顧,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不過你放心,我會謹守當初的諾言,到你事務所工作。」
葛冰語望著眼前模糊的身影,昔日憂愁的少年郎已成了一位信心滿滿的律師,這一切都是拜她投資所賜,她很驕傲,也很……失落。
小鷹長大了,總會想展翅離巢而去,沒有例外,她這隻母鷹只能祝福。
「我會另外開一家事務所。」她說,因為再也不想看到她前夫,再也無法忍受跟前夫同處一個屋簷下共事。
「我明白,冰姊,我等你事務所開張的那天。」
他已經恪遵了所有承諾,她還能怎麼奢求?
「奸,你走吧!」
「冰姊,這是我住處的聯絡電話,有什麼好消息,記得通知我。」他把一張紙片放在她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她,沒力氣去瞧它。
「冰姊,我走了……這些年來,謝謝你的幫忙……以後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葛冰語無語。
他靜靜的提起兩個大行李箱,「冰姊,保重。」
她還是沒有反應,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直到聽到一聲卡,她知道他出去了,結束了這三年來的同居契約,也好,反正也沒必要再弄個假情人在那裡充面子了。
身體緩緩傾倒在柔柔軟軟的沙發上,好舒服,就讓她睡一下吧?等她醒來,她會振作,重新建立她的企業王國。
現在,先讓她小睡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第三章
朦朦朧朧、迷迷糊糊、乍冷乍熱,這是真實,還是……夢境?
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憂悶的行走在校園中,身邊並肩走著國小班上唯一肯跟她說話的女生玉婷。
「冰語,你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人生不只是讀書而已,你必須努力交朋友,不然你這一生都是孤獨的。」玉婷像個大人般的向她訓話。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那時的她討厭玉婷的多管閒事,她以為玉婷這樣對她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交友廣闊。不過她才不希罕,朋友,算什麼東西!
「我希望你快樂,可不可以把心打開一點?」
她很快樂呀!她不明白玉婷為什麼會認為她不快樂。
然後玉婷終究跟其他人一樣,遠離她,不理她,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她永遠記得媽媽講的話。
「冰語,你不需要朋友,」她看到她媽媽在房間一邊梳著她的長髮,一邊輕聲的告誡她,那時候的她十歲左右。「你只要有爸爸媽媽就夠了,爸媽會為你安排一切,學業、事業,婚姻。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好好讀書,準備將來當一個獨一無二的新娘。」
「媽,我想要交朋友。」她的聲音細如蚊蚋,但她媽媽還是聽到了。
「沒必要,冰語,你是被大家嫉妒的千金大小姐,絕對不能相信任何人,不然會有壞事發生。有太多太多人想要害我們了,冰語,記住,除了家人,誰都不能信。」
十歲的她懵懂不解,但十二歲時,她明白了。
在她家當了十年司機的老陳,竟在載她下課回家的途中問她,「小姐,我知道一個地方開滿了你最喜歡的水仙花,想不想去看?我帶你去。」
她心動了,想一睹滿地白色的花海。
「但是你得先打個電話回去給太太,跟她說一聲,免得她著急。」
她打了,電話裡,媽媽不贊同的埋怨,但她實在好想去好想去,所以第一次不聽媽媽的話,還是去了。結果老陳並沒有帶她去看花海,反而把她關進荒郊野地小木屋裡的鐵籠。
「丫頭,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那對刻薄的爸媽。」老陳一反從前的慈祥,變得猙獰恐怖,嚇唬的搖撼籠子,「你很怕吧?再也驕傲不起來了吧?婊子養的,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呀!一樣是血肉造的,你再跩啊?再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