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仇緩緩站起身,視線遙望窗外的天際。
他也問過衙裡的弟兄,但似乎沒人知曉懷蒲的事,他暗中觀察印戀月許久,發覺她真的如血書中描述的那般──又驕傲、又蠻橫不講理!
若不是她任性的把萍兒嫁給別人,懷蒲也不會不孝地拋棄娘自盡!
他絕不相信他娘會克子,那全是別人胡謅的,他陪他娘都過了二十六個年頭,如今,他還不是身強體壯依然健在?
他們家遭逢巨變,印戀月得負一半責任!
是她自投羅網來嫁他的,就算他賠上了終身幸福,他也要她為懷蒲的死贖罪!
天色漸漸亮起,他將血書小心地收回木盒內,這是治她罪的證據,有了這張血書,日後就算她知道他娶她的目的為何,看了這張血書,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辯白──
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等她娘把怨氣出完,再質問她也不遲!
第四章
一大清早,睡意正濃的印戀月被窩在她身邊的晴兒給搖醒,她一睜開眼,就看見苗鳳花手握著一根籐條,兩眼冒火的怒視她──
她嚇了一跳,頓時睡意全消,連忙扶著井口邊緣迅速站起身。
昨晚,她和晴兒在外邊拔草,這老太婆不知何時把廳門給關上,害得她們只好偎在井邊就地而眠。
好在已經四月天了,天氣漸漸暖和,她們才沒被凍著!
「您……您拿籐條做什麼?」印戀月睜大了眼,戒慎的看著婆婆手中的東西。
「昨晚我吩咐妳做什麼了?妳草拔了嗎?稀飯煮了嗎?開水燒了嗎?」苗鳳惡狠狠的瞪著她。
要不是仇兒堅持還要做捕頭這份差事,為了不讓仇兒對他的岳父大人難以交代,這會兒,恐怕她手中的籐條早就落在這臭丫頭身上了!
「草已經拔了,您沒看見嗎?」印戀月不情不願的指向地上的一堆雜草。
「我說過,要妳拔一樣長的草!」
「有啊,它們全都一樣長呢!」印戀月得意的喊著:「晴兒,把草拿給她看!」想考倒她?哼,別想!
「小……小姐──」晴兒猶豫不決,遲遲不敢去拿草。
「快點拿呀!」
「可是……」
在晴兒猶豫的當兒,苗鳳花已先一步彎腰拾起一把草。
「這些有一樣長嗎?」一把草尾,明顯的參差不齊。
「這……晴兒,我不是叫妳……」
印戀月責備的眼神望向一旁低著頭的晴兒。
晴兒小聲的回復著:「小姐,老夫人把廳門關了,我……我沒辦法去廚房拿菜刀啊!」
聞言,苗鳳花冷笑道:「想用菜刀把雜草切平──妳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裡去!」
計謀被識破,印戀月也不甘地反駁:「您……您根本是存心刁難我嘛,哪有人可以拔到一百根一樣長的草呢?要不,您先拔我看啊!」
要不是看在她是寧大哥的娘親份上,她才不理這瘋老太婆呢!
「妳敢和我頂嘴?」苗鳳花臉部抽搐著。
「我……」印戀月想反駁,但一想到她要當個好媳婦,她只好忍下。「我才不是和您頂嘴呢!」
「把妳的手伸出來!」苗鳳花忍無可忍了,若是不打打她、出出氣,她的心裡是不會快活的!
「做……做什麼?」印戀月防備的看著她。
「妳是我的媳婦,我是妳的婆婆,妳不聽我的話,我當然有權利打妳!」
「什麼?您說要打我?」印戀月氣呼呼地說道。「您憑什麼?我爹都捨不得打我了,您……」
苗鳳花那雙怨氣騰騰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她心口一凜,自動噤了聲──
「老夫人,求求您別打小姐──都是晴兒的錯,您打晴兒吧!」
晴兒顫巍巍的伸出手,兩眼緊閉著,等著受處罰。
印戀月斜瞪著苗鳳花,她就不相信她都這麼瞪她了,她還敢出手!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苗鳳花不但出手還重重的打,彷彿心中有天大的怨氣似的。
晴兒被打得疼,眼淚滾滾落下。
印戀月在一旁看得有些心驚,但見苗鳳花似乎還沒有罷手的念頭,她遂推了苗鳳花,用身子護住晴兒──
「您打夠了沒?只不過是沒照您的意思去做,拔個草有那麼重要嗎?」
苗鳳花萬萬料想不到,印戀月竟敢推她,她一氣之下,也顧不得兒子能不能向縣太爺交代,手一揚,籐條便狠狠揮向印戀月身上──一下又一下……
印戀月氣極了。「您敢打我!您還打!給我住手呀您!」
晴兒慌忙的護著主子,背後被打了好幾下,但再疼,她也得咬牙忍著。
一陣混亂之中,直到苗鳳花手中的籐條被寧仇取下,這一場大戰才宣告結束──
方纔他看到他娘狠狠的鞭打戀月,她瘦弱的身子承受著那籐條無情的鞭打,他的心中竟閃過一絲不忍……
但,他怎麼可能有這種感覺呢?
不,他該有的感覺,是無止盡的恨她才對!
「寧大哥,你娘她打我,打得我好疼……」
見到自己的夫君前來解救,印戀月馬上撲入夫君的懷中哭訴。
寧仇心中抽動了下,那種感覺不是仇恨,倒像是──心疼?
不,除了仇恨,他對她不可能有其它的情愫存在!
他甩掉心頭紛亂的情愫,一心想著懷蒲的冤死──
「沒事、沒事!」他拍拍她,作勢安慰著。
「仇兒,你看你娶的好媳婦,竟然敢推我這個婆婆──縣太爺的千金就了不起嗎?」苗鳳花氣急敗壞的喝道:「把妳娘找來,我倒要看看,妳娘是怎麼管教妳這個女兒的!」
「您別扯到我娘身上!」
「娘,您就別氣了,戀月她年紀小,不懂事,您別和她計較!」寧仇好心的勸說。「我扶您進屋裡去,別再氣了!」
「我怎能不氣呢?她害了懷……」
「娘,別說了!」
寧仇丟個眼色,苗鳳花噤了聲,瞪了戀月一眼後,在兒子的陪同下進到屋裡去!
「哼,那老太婆是不是瘋了!」印戀月摸著手上的疼處,滿心怨懟。「我是哪裡讓她看不順眼了?她倒像發了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