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隔壁巷子的大牛。」果然。「他說我成天在頭髮上插花難看死了,硬是把我頭上的雛菊拔下來。」
經賈懷念這麼一哭訴,甄相思這才發現他真的滿慘的,頭髮被扯得亂七八糟不說,髮絲上還留了幾片雛菊的花瓣。
「你今天頭上插的雛菊是粉紅色的?」甄相思搞不懂他娘是怎麼想的,一個大男孩家一天到晚往他頭上插花,教人想不欺侮也難。
「對!你怎麼知道?」經她這麼一說,賈懷念的眼中立刻升起崇拜的星光,覺得她好厲害哦。
「我有眼睛。」甄相思冷冷地踹下他眼中的星星。「你一個大男生,一天到晚在頭上插花,難怪人家要欺侮你。」她還想教他男兒當自強的道理,不料他下一句話立刻教她封口。
「可是那花是我娘插的。」
他一這麼說,她就沒轍。
「我娘說,雛菊是我爹生前最愛的花,每當她看見我頭上插著雛菊,她就會想起我參,尤其我爹最喜歡粉紅色的雛菊,那代表他們堅貞的愛情。」
賈懷念煞有其事的解釋他為什麼一天到晚頭戴雛菊。甄相思是不懂啦!什麼堅貞的愛情,在她的想法裡這些都該鑽到地底下,不該再挖出來。畢竟人都死了這麼久了,還成天把相思、懷念的掛在嘴裡,甚至禍延子女,給他們取了這麼好笑的名字。
她很想這麼教訓賈懷念,卻發現他一臉認真的模樣,髮際上的雛菊花瓣也挑對時間的落下來,害她不得不把到口的話吞回去。
「走,我們去找大牛!」
手中的掃帚一轉,比賈懷念整整高上一個頭的相思,二話不說攬住賈懷念的肩頭,到隔壁巷口找比她又高了一個頭的少年惡霸報仇去。
「可惡的大牛,居然敢欺侮小菊花,看招!」
砰砰砰!
不過三個動作——抵、轉、打,但見體型壯碩的小男孩先是被甄相思手中的掃帚抵住肚子,然後一個轉手給推倒在地,最後再硬生生掃把頭給打得不成人形。
「贏了!」甄相思揚揚手中的掃帚,臉上掛滿得意的笑容,即刻帶著賈懷念大搖大擺的離去。
不是她臭蓋,方圓十里內,沒有一個小孩是她的對手,當然每個小孩也都識她為洪水猛獸,能躲則躲。
「相思,你好厲害哦!」在一旁看到目瞪口呆的賈懷念,顯然是那少數的例外,不但不怕她,還用一種近乎迷戀的眼光仰望她。
「小意思。」她不在乎的收回掃帚。「打架這種事,只要常常練就可以,打久了功夫自然會出來。」
「真的嗎?」賈懷念的小臉上充滿羨慕。「你想我要練多久才能練到你這種程度?」一下子就把壞蛋打跑,好厲害哦。
「你跟我是不能比的啦,笨蛋。」甄相思曳個二五八萬。
「我以後是要當女捕快的,你要是能練到討回你的小菊花,就不錯了。」不過依她看是很難,否則他不會每次都來找她。
「可是我不希望只練到那個程度,我希望能夠贏你。」
賈懷念此話一出,甄相思手中的掃帚當場掉下來,嘴也張得老大。
「你說什麼,小菊花,你希望能夠贏我?」敢情他的腦袋被大牛揍壞了,這麼離譜的話也說得出來。
「是呀,」不離譜、不離譜,一點也不離譜。「我還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娶你呢!」
賈懷念這一番大膽的直言,害甄相思的下巴也跟著掃帚一起掉到地上,摸了半天撿不回來。
「你、你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好不容易才攏回下巴,她嘴眼一起往前凸的發言。「我不可能嫁給你,雖然我叫甄相思,你叫賈懷念,但那並不表示我們就應該在一起。」她還有大好前程,怎麼可以葬送在不男不女的手上。
「可是你爹很贊成啊!」賈懷念不懂,他有什麼不好?「他老人家常對我說,他生了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很是怨歎。」
「你才不男不大咧,我不信爹真的這麼說。」她臉紅脖子粗的反駁,發誓回頭一定好好的拷問她爹。「總而言之,我不可能嫁給一個連我都打不贏的傢伙。」
甄相思早已決定好她未來的夫婿一定要是個雄赳赳、氣昂昂,滿身都是結實肌肉的男子漢,否則她不嫁。
「要是有一天我能贏你呢?到時候你就會嫁給我了嗎?」
賈懷念不曉得她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討厭他,但跟她一樣固執的預設立場。
「要是有朝一日你能打贏我,我一定嫁給你。」看準了他一定不能做到,甄相思同樣誇下海口。「但是除了打贏我之外,你還要長得很高、很壯、很黑哦,我不喜歡嫁給一個看起來很像女生的男人。」
她說的這幾點,都是針對他目前的狀況,因為他正巧很矮、很瘦、很白,臉上長著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看起來完全像個女生。
甄相思得意洋洋,看準了他一定不敢答應,只見賈懷念先是咬著下唇,而後突然抬起頭,堅決的說——
「你說的這些,我一定全部做到。」
她的眼珠子當場掉下來。
「到時候你一定得嫁給我,不得反悔哦!」
一定得嫁給我,不得反悔哦!
你不能反悔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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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時稚幼的立誓聲,迴盪在甄相思的耳際,連同那反覆上演多次的影像,捲走甄相思的睡意。
猛地,她睜開眼,發現天還沒亮。
她又夢見那個男孩。
眼巴巴仰望身體上方的天花板,甄相思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她別想睡了,乾脆起身做早操,也好舒展筋骨,準備等會兒上工去。
近來她特別容易想起那男孩,可能是因為看多了男人的真實嘴臉,所以特別容易懷念他那種不受世間污染的純真吧!
純真……算了。
她吐吐舌頭。
經過了這幾年的捕快生涯,她已經不再相信這個字眼。
而當年老是黏著她的男孩,恐怕也早已長成一個和同儕一樣可鄙的男人,還談什麼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