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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少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提起過世的溫老爺,老管家益發傷心感慨。「老爺子生前是很會理財沒錯,可近年來溫家在鄂州的土地相繼發生蟲害,佃農繳不出租金來。老爺子的心腸好,不忍心見佃農們受苦,也就免去他們的租金。」而溫家最大的財源收人就來自此。

  「接著,和老爺一向交往甚密的商家,因為被人牽連,突然間倒閉,非但無法償還欠老爺子的矩額貨款,還鬧著要帶全家上吊自殺。老爺子見那家子可憐,主動拿錢給他們度過難關,沒想到他們卻拿著錢連夜逃跑,於是老爺子又平白損失一筆錢。然後,又由於老爺子為善濟貧的名聲過於響亮,不只是京城,就連其他鄉鎮的人也紛紛慕名前來,要求老爺子慷慨解囊,幫助他們的故鄉造橋鋪路。於是,老爺子這邊掏一點,那邊拿一點,很快地便把原有的積蓄花光。再加上老爺子晚年身體又不好,無法凡事親躬,少爺又搞不清楚狀況,老是花大錢買些無用的東西回家,以至於…」

  接連著說了一大串,說至此,老管家再也說不下去,只是垮著一張滄桑的臉搖頭歎息。而冬舞也不需要老管家再多解釋什麼,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明明狀況不佳,卻還要打腫臉撐胖子狂做好人,難怪會撐不下去。

  管家說得是聲淚俱下,可聽得兩頰脹紅的冬舞卻擠不出這麼多同情心來。她早說過不能做好人,現在可好了,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平白壞了她的少奶奶夢。

  冬舞氣極,暗地裡詛咒那些假借造橋鋪路之名,比她先撈到油水的人。然後又突然想到,既然家裡的狀況都已經這麼差了,那只會傻笑的高個子憑什麼這麼揮霍?

  「我有件事情不明白,老管家。」既想之,則問之。「溫家的情況明明已經這麼糟了,為什麼溫老爺還任由他的兒子胡亂買東西?」冬舞無緣會見去世的溫老爺,但可以想像他一定很溺愛兒子。

  「這就是我先前想說的理由。」老管家喟道,老爺的確很溺愛獨子。「少夫人,我想您多多少少也聽人說過,溫家就生少爺這麼一個獨子,而且夫人在生下少爺後即撤手人窘。」

  冬舞點頭。

  「夫人去世以後,老爺獨力撫養少爺,由於是年老得子,老爺自然特別寵愛少爺,這也是人之常情。」

  的確是人之常情,冬舞不置可否。不過,她也覺得將一個人寵愛到幾近白癡的地步,這樣的人之常情未免太過可怕。

  冬舞尚不及在心中暗下結論,只見老管家接著又說:「老爺子很疼少爺,吃穿都給他最好的。可惜少爺從小身子骨弱,動不動就生病,無論老爺子花多少錢給他補身子,依然沒用。」

  當然沒用了。依她看,溫老爺應該把那些錢省下來讓他的兒子補頭腦,反倒實際些。

  「眼見少爺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老爺子急了,連忙派人找算命師來。」老管家繼續回憶往事。「算命先生合了少爺的生辰八字,又看了少爺的長相,最後歎氣地告訴老爺,少爺前世是個罪大惡極的商人,騙了不少人,害得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這一世,注定會被要回去,否則難以平安長大。」老管家還記得老主人當時的表情,可說是傷痛欲絕。

  「為了保住少爺的命,別說是還以前的債,就是讓他耗掉今生的積蓄,老爺子都願意。」老管家拭去眼角的淚。「老爺子這般回答算命先生,只見算命先生擺起香案,念了些咒語,並交代老爺,往後不管少爺上了什麼當或受了什麼騙,只管將他買的東西收下,因為他是在還前世的債。說也奇怪,經過那場法事,少爺果真變得健健康康。老爺子見狀大喜,更加相信算命先生的話;只要是少爺看上的東西,無論價格有多離譜,都讓他買,久而久之便養成少爺……」

  「不知節制的個性。」冬舞冷冷地把老管家未吐出的話接完,算是大開眼界。什麼前世今生,根本胡言亂語,為什麼不乾脆承認是自己寵壞兒子算了?

  冬舞無奈地看著老淚縱橫的管家,其實心裡滿不捨的,他讓她想起了「羽夢館」的總管,他們同樣都有一顆忠於主人的心。

  「我明白事情的始末了。」雖同情老管家,冬舞還是逼自己不能心軟。「可是我還是不能留下來,希望您能明白。」她若留下,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家少爺氣死。

  老管家一聽冬舞堅持要走,馬上又激動地大叫。

  「少夫人,您不能走啊!」老管家淚留滿面的求她。「老爺就是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才會吩咐小的在他去世後,盡快安排將您娶進門,目的就是想矯正少爺這項要命的缺失啊!」

  「可是——

  她沒那麼偉大。

  「少夫人!」

  這回老管家索性拉住她的裙子,改為拖延政策。「少夫人,我知道要您待在溫家是委屈您了,可我看得出您是個好人。」

  「我才不是什麼好人!」冬舞拚命拉她的裙擺,不願被拖住。

  「不,您是好人!」老管家拉得更緊了。「您的嘴雖利,但小的看得出您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否則不會主動去找回少爺,更不會召集大家幫溫家算帳。」

  她確實是主動做了這兩件事,可那是因為不甘心和為自己的利益著想,跟他嘴裡說的「心腸好」完全扯不上邊。

  「老管家,您誤會了。」說什麼她也不能留下來。「我之所以會去找你家少爺,完全是因為……」

  「少夫人,不管您的理由是什麼,小的都求您留下來!」

  冬舞還來不及告訴對方自己有多自私,但見老管家的頭拚命磕,拚命對她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猛磕。

  「老管家,您別對著我磕頭啊,我承受不起。」嚴格說起來,冬舞很辛苦。又要忙著應付老管家如搗蒜的磕頭,又要忙著拉回被壓得死死的裙擺,可對方依然還在對她行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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