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曉不曉得我爹為什麼把我許給你?」冬舞決定不去追究爹娘在數順方面的觀念問題,反正她是最後一個出嫁的就對了。
「知道啊,而且我還記得你爹是這麼說的。」溫玉理所當然的點頭。「他說:『我家冬舞啊,你別看她個頭小,可是我們家最會精打細算的哦。她的算盤不但撥得精,又擅於理家,比起她那三個姐姐來可強多了。」』他據實以報。
「真的嗎?我爹真的這麼說?」不瞞大家說,冬舞樂歪了。她和夏染一樣好勝,卻沒有其他三個姐姐的天生才華,唯一強的就是理家。
「真的。」溫玉想不通她怎麼老愛懷疑人。「你爹不但一直誇獎你,說你很會理家,還告訴我,你總是生氣蓬勃,最能帶動週遭的氣氛。」
那氣氛是好是壞並不一定,端看她當時的心清而定。不過整體而言,她爹是對的。打個比方來說,每當家裡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時候,她一定是第一個找夏染碴,跟她吵到連春織都不得不過來勸架的人。
她很強悍,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她卻是家庭的主軸。「羽夢館」如果少了她,勢必不能運作,當然也不可能老是熱熱鬧鬧的。
「我爹他老人家還真瞭解我呢!」被她爹讚美得醺醺然,冬舞的臉上竟泛起難得的羞赧。
「是啊!」溫玉同意。「他老人家不只瞭解你,她還非常疼你哦,你的小名就是他取的。」
她當然知道自個兒小名的由來,不過她可不認為這跟疼愛扯得上邊。
「我討厭這個小名。」無論他再怎麼說,冬舞就是不喜歡自個兒的小名。
「為什麼?」溫玉十分驚訝。
「因為我時常被取笑,所以我不喜歡它。」冬舞孩子氣得嘟嘴,忘不了老是因為小名而被夏染恥笑的仇。
「你討厭它,我可是喜歡得緊呢!」溫玉不瞭解為什麼會有人因小名而被恥笑,只管拿起博浪鼓拚命敲。
「冬舞,你聽,聽這博浪鼓的聲音。」他敲得很愉快。「那清脆的聲音,是不是正一聲聲傳遞出快樂的訊息呢?」
溫玉刻意將博浪鼓擺在冬舞的面前,讓她有機會感受博浪鼓充沛的生命力。博浪鼓是專門做來給小孩子玩的,可正是因為它簡單、咚咚咚地提醒人們生命原來這麼單純,所以未來才會充滿希望。
冬舞彷彿受到催眠似地看著眼前的博浪鼓,看著繫於鼓面兩旁的麻繩,綁著兩粒小圓球不斷地敲擊鼓面,恍忽間恍若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冬季。
當時,雪花紛飛,四周儘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間全被彩繪成白色,覆滿了冰霜的庭院只見她爹親將她高高舉起,讓她小小的身影飛舞在空中。
「冬舞啊,我的小女兒。」
她依稀記得爹親對著她的小臉說道。
「正因為你是長得如此嬌小可愛,宛如冬天裡飛舞的雪花,所以爹娘為你取名為冬舞。」
接著爹把她抱在手臂上,拿出一樣東西。
「拿著,女兒。」
她記得她爹爹把那樣東西塞進她的手心。
「爹送你一技博浪鼓,這鼓咚咚咚地響,跟你的名字很像哦!」
爹爹的大手包著她的小手跟她一起玩。
「你也喜歡它發出的聲音吧!」
當時她好像點頭。
「爹爹希望你以後也能跟這博浪鼓一樣充滿朝氣。」
然後,他放開她的手讓她自己玩。
她握緊博浪鼓,拚命的搖,圓球亦拚命的敲擊鼓面,發出咚咚咯的聲音。
咚咚咯。
咚咚舞。
她爹邊笑邊喊她的小名,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爹爹希望你以後也能跟這博浪鼓一樣充滿朝氣……
搏浪鼓的麻繩依舊帶動鼓音,也牽動冬舞內心深處的記憶。
原來,她的名字及小名是這麼來的,她本該記得,卻因年歲的增加而漸漸淡忘,因周圍的嘲笑而刻意討厭這個名字,甚至連她爹親給的博浪鼓都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她不知不覺地接過溫玉手上的博浪鼓,並抬起頭望著他,發現他始終帶著笑,一抹溫暖的笑意。
她低頭咳了兩聲,有些赧然,又有些不知所措地搖晃手上的博浪鼓,感覺上已不再那麼討厭她的小名,甚至開始有那麼一點喜歡。
「你拿歪了,應該這麼拿。」溫玉不明白她在不好意思些什麼,不過他知道她姿勢錯了,連忙伸出手糾正她。
小手不期然被一雙大手包圍住,冬舞嚇了一跳,隨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慌什麼,冬舞?你連春宮畫冊都看過了,小小的第一次接觸,理應承受得起。
冬舞就這麼安慰自己,強做鎮定。為了表現出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她隨便亂瞄,瞄著、瞄著,突然想起——
「等一等!」差點讓他混過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說這枝博浪鼓是你買來的?」可惡!不是交代過他不能亂買東西嗎?他又故態復萌。
「不,是我換來的。」幸好他沒用錢買。
換來的?
「你用什麼換?」如過價值超過五文錢鐵定饒不了他。
「一塊玉珮……」
「玉珮?!」聽見這詞兒,冬舞整個人都跳起來。「你居然拿一塊玉珮去跟人換一枝博浪鼓回來?」而且還不是新的。
「是……」
「你、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你知道一塊玉珮可以換幾枝博浪鼓嗎?!」冬舞簡直快得失心瘋。
「呃……兩、兩枚吧……』他實在沒有概念。
兩枝?很好!總有一天她會、總有一天她會……
「啊——」她氣得大叫。既不能說重話傷他的心,只好吼給老大爺聽,請她評評理。
不,不對。還有一個方式可以洩恨,那就是——
「你愛玩博浪鼓,我就讓你玩個夠!」
憤憤地拿起手中的博浪鼓,冬舞對準溫玉的耳朵用力地搖。死命地搖,差點把他搖成聾子。
「還給你,哼!」
「砰」地一聲。
冬舞將博浪鼓連同他的好意,統統一起丟回溫玉的身上,當著他的面甩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