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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溫玉和冬舞,就和人擠在最中間的位置。

  「戲要開鑼了。」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之中,只見溫玉咧大嘴,神情專注的看著前方搭好的戲台,表情萬分期待。

  冬舞聳聳肩,沒他那麼期待,因為這齣戲的名字相當詭異。

  「幽女飛魂記」,好奇怪的名字,單單這幾個字,就頗有幾分中元普渡的味道。真害怕演到一半的時候,會有什麼從舞台上飄出來,到時候逃命都來不及。

  冬舞坐立不安地想著,無論週遭的討論有多熱烈,說這齣戲是根據哪個名人寫出來的傳奇小說改編,都引不起她的興趣。

  別看她凶巴巴,其實她最膽小了。她不怕人,就怕鬼,尤其是穿著白衣,飄來飄去的女鬼。

  戲就在心驚膽跳中開演。首先出場的就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鬼,差點沒把冬舞當場嚇昏。

  「冬舞,你怎麼啦,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溫玉馬上就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的臉色難看?她還口吐白沫哩,這白癡一點都沒現她的異狀嗎?

  冬舞很想臭罵溫玉幹嘛帶她來看這出鬼戲,幸好台上的女鬼只是鬼哭神號叫了兩聲,然後突然消失不見,故事即回到最起點。

  這個故事大致上是在講,有一個姓張的姑娘與一個姓王的公子指腹為婚。十七歲那一年,姓王的公子前來拜見岳母,張女一見到王某為之心動,為之情牽;但張女的母親嫌王某家道中落,又沒有功名,不肯招贅,硬打發他進京趕考。

  別離後,張女悵然若失,感傷而病,由於太過思念王某,靈魂竟高體而去,追至王某的身邊。而笨蛋王某呢,卻擔心「奔則為妾」,「有沾風化」,反倒哀求她返回……

  這是什麼跟什麼!人都已經變成魂體了,還管他什麼妾不妾,風不風化的,簡直食古不化。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換做她是王某的話,恐怕早被忽然飄進窗子的女魂嚇昏了,哪還有力氣勸她回頭?

  冬舞越想越覺得王某勇敢,於是連忙集中精神觀看後續發展。只見戲進行到王某一直要求張女回去,張女不肯,用著如泣如訴的聲音請求王某讓她留下來。

  「我君啊!」張女揚袖挽淚。「你為何趕我回程呢?」

  台上的女角用著哀怨的眼神,尖亮的嗓音,配合著竹笛、雲陽板和木魚,娓娓訴說她的委屈,流轉的唱腔,聽起來格外動人。

  「娘子啊,我也不願。」台上的男角亦以淒婉的語調表達他的無奈。「然而蒼天無情,進化弄人,我又有什麼辦法呢!」王某捲起衣袖兩手並攤,一顆頭擺動不已。

  「我求你讓我留下來。」飾演張女的女角唱腔又起,一樣哀怨。「雖然蒼天無情,但我相信只要真情以對,必能感動天地。」

  「娘子,你這是何苦呢?不如趁早走了吧!」飾演王某的男角奔至女角面前,拉起她的手。

  此時,三弦琵琶聲響起,起坡在一旁幫腔,加上男女主角哀怨的合唱,使這出「道情戲」達到最高潮。

  「不,你就答應讓我留下來陪伴相公你吧!」台上的張女抱著王某痛哭。

  「我想留在你身邊。」張女又補充一句,深情款款的告自,讓人不禁為之辛酸。

  隨著台上的戲漸入高潮,冬舞可以感覺到四周的氣氛變了,每一個人都為台上的女主角緊張,深怕她會被男主角攆走。

  「你就讓她留下來嘛!」

  果然,她才在想可能會有人發戲瘋,沒想到立刻就有人開口說話。

  「她想陪你,這沒有什麼不對啊!」

  發戲瘋的人顯然比台上的演員還激動,不但鉚起來和台上的演員比大聲,還帶頭哭。

  「你不要趕她走,不要嘛!」

  說到最後,那人索性放聲大哭,轟動全場。

  於是乎,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看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所有人都盯著他?「我傷心嘛!」傷心也不對啊。

  話畢,他又哭,哭聲響徹雲霄。

  「姑娘,你是跟他一起來的吧!」

  眾人大翻白眼,紛紛問和他坐在一起的冬舞。

  冬舞霎時覺得丟臉透了。原來發戲瘋的人正是她相公,此刻他正哭得像淚人兒一樣,看呆了台上的演員。

  「您想想辦法吧,姑娘。台上的演員都僵成木頭人了,咱們還要看戲呢!」雖說台底下的戲碼也很精彩,但大夥兒還是渴望看到結局。

  「對不起!」冬舞右手摀住臉,左手拉起溫玉,當場把他拉出去。

  「等一等,冬舞!」幹嘛一直拉著他跑?「我還沒看到結局呢!

  溫玉的叫喊聲,就這麼隨著他和冬舞遠去的腳步消失,硬是被他娘子拉出戲園子,還給眾人一個清靜。

  冬舞一面拉著他跑,一面詛咒自己為什麼答應和他來看戲,她這一輩子從沒像今天這麼丟臉過。

  等他們跑得夠遠了,確定再也沒有人會看到她出糗,她才甩開他的手,轉身瞪他。

  「我還沒看到結局……」溫玉一點都不知道即將大難臨頭,還在擔心他沒看到最後。

  「結局、結局,結你去死啦!」冬舞當場破口大罵,怒火當頭,什麼承諾全滾一邊去。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有多丟人,害我一張臉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一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丟死人了。

  「冬舞,你……你罵我?」溫玉覺得相當委屈,他只是真情流露,何罪之有。

  「我當然要罵你了,笨蛋!」她決心再也不守什麼狗屁約定,她要毀約。

  「可是我又沒做錯。」最近他都守在家,沒有出門亂揮霍。

  「你還敢說你沒有做錯?」冬舞真想撬開他的頭。「一個大男人當眾放聲大哭,像話嗎?」

  他是當眾讓她下不了台,那是因為……

  「因為我感動嘛。」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啊,幹嘛罵他。

  感動?感動不會跳進故事裡面去娶那女鬼啊,跟人哭什麼哭。

  「也不過是一齣戲,有什麼好感動的?」冬舞咬牙切齒,永遠忘不了方纔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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