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能這麼說,冬舞。」溫玉的想法跟她大不相同。「它雖然只是一齣戲,但卻有很深的涵義。」就是這深奧的涵義使他不知不覺掉淚。
「我怎麼看不出來有什麼狗屁涵義?」冬舞沒好氣的回話。就她看來,再怎麼感人的戲也不值得嚎陶大哭。
「不,冬舞,它的涵義很深。」溫玉難得堅持。「你想想看,劇中的女主角,為了得到愛情和幸福,不惜靈魂脫竅,陪伴在愛人的左右,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話是沒錯,可是人家根本不屑一顧。」她是不否認女主角很有勇氣啦,但是同時也笨得可以。
「那是因為男主角怕會傷害到女主角的名節,所以才會下定決心趕她回家。」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男主角也很偉大啊。
「既然你都知道他的苦衷了,那你還鬼哭個什麼勁兒?」說起方纔那一陣混亂,冬舞就有氣,當時他簡直哭得跟黃河氾濫沒兩樣,丟臉透了。
「我……我忍不住嘛!」說到令他感動的地方,他的眼眶又紅了。「你可還記得,當男主角離開女主角,女主角靈魂脫離身體,追趕男主角那一折?」
她當然記得。那時戲棚子還故意把臘燭吹熄,且不知打哪兒弄來一陣陣陰風,然後雲陽板和木魚又敲得僻哩啪啦響,再加上女主角陰慘慘的臉色,差點沒把她嚇得當場從椅子上跳起來,最後還是靠她的毅力才勉強留在位置上的哩。
「那一折又怎麼啦?」她一路上就怕有鬼從後台上衝出來,沒什麼注意。
「那一折唱得很哀怨動人,你沒注意聽嗎?」他一副受傷很深的樣子。
「沒有,你快講。」他再這麼吱吱喳喳,保證讓他死得跟那女鬼一樣哀怨。
「好,我講。」溫玉從善如流的點頭。「那一折啊,唱出秋天江岸的月色夜景,又刻劃出靈魂慌忙趕路的神態和思念情人的焦急心情。那淡淡的月光,輕輕的煙霧,好似薄薄的紗幕籠罩在江面上……
溫玉帶著如夢似幻的表情,回味方纔所聽聞的一切,差點沒激出冬舞的眼淚來。
難怪管家會說他很敏感,一出只看見女鬼飄來飄去的戲碼都能讓他哭成這個樣子,要是哪一天她對他說了重話,他不知道要哭成什麼德行。
想起來,就覺得可怕。
冬舞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後可得多擔待著點,脾氣不要亂發,因而錯過溫玉說的話。
「冬舞,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溫玉叫醒冬舞,虧他講得口沫橫飛。
「你說了什麼?」她忙著想他有多敏感,因此沒注意到他談論的內容。
「我說,你不覺得這種感覺很美嗎?」他又受傷了。
「什麼感覺很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恍然大悟。「哦,你是說女鬼飄來飄去的感覺很美啊!」要她點頭就說一聲嘛,幹嘛用哀怨的眼神看她。
「不是,我是說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感覺很美。」這下他是真的受傷了,她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是啊,是很美。」冬舞連忙敷衍他,以兔他又莫名其妙掉淚,那她就麻煩了。
「冬舞,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哦!」偏偏他就是麻煩,就是愛亂提問題。
『你問。」冬舞無可奈何地點頭,想不出他哪來這麼多廢話。
「好。」溫玉興奮地清清喉嚨,靦腆地說。「如果……咳……我是說……嗯……如果有一天我也和戲中的男主角一樣,不得不和你分離,你會不會也像戲中的女主角一樣,靈魂出竅,追隨我到天涯海角?」
「呸呸!」冬舞聞言連忙雙手合十。「別詛咒我,我不想當女鬼。」尤其是為愛神傷的女鬼,要她為錢殉情還比較可能。
「這……好啊,你不當,我當。」他數不清第幾次受傷。
「如果哪一天我們分離,我靈魂出竅追隨你而去,你會不會趕我回去?」
溫玉相當認真地問冬舞,清秀白皙的臉龐上掛滿了期待,硬是把她原本否定的答案逼進肚子裡,半天回不了話。
她會不會趕他回去?她當然會了!一來她怕鬼,二來他的性格比鬼還可怕,既柔軟又敏感,是她東方冬舞生平僅見,而她最不懂得應付這種人。
她應該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你饒了我吧,我這一生不想和你有什麼瓜葛。」可她又說不出口,無法這麼直接的拒絕他。
「別問這種蠢問題,不然現在我就趕你回去。」既然沒辦法直接傷害他,冬舞只好轉個彎逃避。
瞬間只見笑意在溫玉的眼中擴大,萬分欣喜地說道:「好,我不問、不問。」她沒說會趕,就是不會趕。
「那……咱們回家烤火取暖去吧,天好冷呢!」溫玉笑吟吟的牽起冬舞的手放人彎曲的胳臂中,冬舞也沒拒絕,讓他好生高興。
「嗯。」冬舞點頭,折騰了一個晚上,早該休息。
他們並肩走,行進了一段距離,溫玉突然間又開口問。
「不曉得那齣戲的結局怎樣了?」他納悶。「依你看,他們會不會在一起?」說到底,他還是放不下未能看完的戲。
「不曉得,可能會吧。」冬舞聳肩。
「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去把結局看完好嗎?」溫玉哀求,好想看¥u結局。
「不成。」冬舞斷然否絕。「到時你又會哭,丟死人了。」她可不想再從戲園子跑出來一次。
「如果我保證這次我一定會忍住,不讓你丟臉呢?」為了想看到結局,溫玉豁出去了。
「這……」冬舞沉下臉考慮。「你保證你真的忍得住?」她十分懷疑。
「我保證!」溫玉興奮地頻點頭。
「那……好吧!看就看吧,我無所謂。」其實她自己也滿想知道結局。這次尤其要認真聽他說的那段折子,看他們是怎麼唱的,否則他怎麼會這麼感動。
「嗯、嗯。」溫玉拚命的點頭,高興極了。「咱們明兒個晚上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