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要的人只有我一人而已嗎?」掄語劍也跟著火大起來。「你不也想擺脫這樁婚約?」而且還想利用他。
她的確是。她還記得她當初的願望,只是後來發生太多事讓她打消了主意,以為他真是個可以相守到永遠的人。
「對,我就是想擺脫這樁婚約。」不知怎地,她的腦子就是不聽使喚,驅動著嘴巴說出與內心相反的話。
「你想擺脫的是婚約還是我?」掄語劍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偽裝,「還是你寧願來的是一個聽話的掄語劍?最好能任你胡作非為,不管整座繡坊的安危,只隨你高興?」
「胡……胡說!」他的話令她蒼白了一張臉,她從沒想到他會有這麼殘酷的時候,每天夜裡醒著看護她的溫柔情人到哪裡去了?「我才不是這麼自私的人。」她可是為了繡坊費盡心力,哪有他說的這麼可惡。
「你是。」掄語劍毫不客氣的說,該是有人教訓她的時候。「你想解除婚約,是因為你發現我不是一個可以任你控制的男人。你害怕失去掌控權,所以死守著繡坊,因為你知道,一旦踏出繡坊你就失去掌控權,再也無法享受指揮的樂趣。」
「我沒有!」他為何要把話說的這麼惡毒?又為何她會有心痛的感覺?
「你有!你若沒有的話就不會這麼害怕,就不會失去理智將整座繡坊暴露在危險之中。今天倒霉的是小六子,但下一個呢?是小凝還是其他無辜的僕人?」
她蒼白的臉色令他心疼,但光順著她是無法幫助她成長的,她必須學習妥協,並放寬視野。
「希柔,暫時離開洛陽並不意味著你不會回來。人必須學習接受新事物,並且適應突來的轉變。這個世界很大,你不能以眼前所見的景色來斷定天下,這就好比井底之蛙。」
「我情願當一隻青蛙,也好過到陌生地方當只無頭蒼蠅。」她賭氣的回道。
掄語劍聞言反倒笑了,溫柔的攬住她的肩,在她的額頭印上深深一吻,像是一個保證。
「不要害怕改變,希柔。你曾告訴過我,說你想改變,不是嗎?」
「嗯。」她的確說過,而且他也承諾過要和她一起變。
「兩個人要踏相同的步伐或許不容易,但我答應你,永遠會在前方等你。即使你任性、驚慌、跌倒,也一定會看見我隨時隨地伸出的雙手。」
「所以我隨時可以任性、撒嬌?」她的抗拒心慢慢融化,不明白為何在他面前,自己總是表現出最糟的一面。
「只要是在合理範圍內。」他糾正道,明白他又戰勝了一回。
喻希柔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哭,她何其有幸遇上一個懂她、包容她的男人;又何其不幸遇上一個知道該怎麼治她的男人。
這就是命吧,她苦笑。上天賜給她一項特殊才藝,教她必須因此才藝而背負著沉重的擔子,然後又賜給她一個不想要的婚約,卻又在陰錯陽差之下找到終身的依靠。
「跟我回京城吧,你會喜歡掄莊的。」
看著她未來夫婿自信且堅定的臉龐,她不禁將身子偎進他懷裡。
「嗯,回京城吧。」緊摟著她的身軀綻放出安定的力量,使她不再害怕未知的明天。
他們將離開洛陽,朝京城前進。
第八章
沒有,什麼都沒有!
江玄明捺不住心頭的怒火,詛咒連連。他已經搜了一整個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現到。喻希柔那賤人究竟將繡圖藏在什麼地方?他記得她曾說過她將腦中所想到的繪成一張張圖案,並串成好幾冊,對他來說那些圖冊意味著金錢與名聲。
他不得不承喻希柔的確天資過人,即使他已盡力模仿她的繡法,卻仍繡不出她的一半水準。
該死!他必須盡快拿到繡圖及繡法才行,他到處兜售的繡品全是以「喻希柔」的名義賣出去的,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他繡的東西和她的有什麼不同,只要亮出她的大名就可以賣得好價錢。
但他的「六色重疊繡法」騙騙外行人還可以,一旦遇上同道中人,立刻就會穿幫。偏偏最近的買主愈來愈精,不但要講價錢,還要找行家驗貨,嚇得他立刻大喊改日再賣。
真混蛋極了!他禁不住又是一陣詛咒。原以為毒死喻希柔以後就可以將她的心血偷到手,沒想到會殺出個掄語劍破壞了他的計劃。
要指望徐王府那三隻豬是不可能了,他們兄弟三人正打算明天高高興興的進駐繡坊,徹徹底底的搜刮一番。
唯今之計只有投靠楊氏繡莊與楊雲霸合作,他相信在他的幫助下,必能逼喻希柔交出繡圖,到時他就穩坐「大唐第一繡手」的寶座,再也沒有人會看不起他,說他軟弱,不像個男人。
對,就這麼辦!
心意既定之後;江玄明趁著夜色離開空無一人的繡坊,徒留滿地月光。
「在畫什麼?」
掄語劍無聲無息的悄然走近,嚇了正藉著燭火沾墨繪圖的喻希柔一大跳。今晚他倆投宿於洛陽郊外的一家小客棧內,此刻正值就寢時分。
「你嚇了我一跳。」幸好她這一筆尚未落下,否則整張圖案就完了。「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她有此不好意思的說,明知他已經忙了一天,還點燈吵醒他。
「沒有你我睡不著。」像是開玩笑,又像是認真的情話從掄語劍的口中輕逸而出。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認真的研究擱置在桌上的繡花圖樣。他一張接一張仔細地看著,發現她真的很有天分而且很細心,她不但將腦中所構思的圖形畫了出來,甚至將繡法、配色都逐條列出,並做說明。
她的行事風格跟他很像,要做就要做最好的。只不過她這實事求是的作風極有可能為她惹來大災難,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地位——大唐第一繡手,只要是稍具野心的同行,沒有一個不想取代她的位置。
笨希柔!
掄語劍不禁搖頭歎息。有個妹妹是家事白癡,但滿腦子稀奇古怪的主意就已經夠糟了,未來的妻子卻又要命的專注單純,只精於刺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