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你拿久了手會酸,更心疼你花了半天熬的藥只是浪費。」任意情突然一聲不響的將臉移近,近得幾乎貼上敏兒的小臉,「明白了嗎?小秋纏。」
一陣紅潮倏地爬上敏兒嬌嫩的小臉,但她不服輸的和他對視。
這人才二十歲,卻有著四十歲男人的厚臉皮。非但如此,他那副以為他只消勾勾手指頭,全天下的女人就會臣服在他腳下的神氣模樣,更是教她覺得噁心。
為什麼她就這麼倒霉,非得跟著她爹到「瀟湘莊」看診不可?
「不准叫我小秋纏!」敏兒憤怒的抗議,他喚她名字的方式與語氣,令她覺得他褻瀆了那兩個字。
不准?任意情冷笑一聲。在揚州,還沒有哪個女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兩個字的,她是第一人。
身為大唐第一富豪瀟湘莊的繼承人,他所擁有的財產多到令人咋舌,如此一位貴公子,願意紆尊降貴追求一位大夫之女,被追求的對象居然不屑一顧,他的自尊不允許!
對任意情而言,凡是他想要的東西,絕對要弄到手,否則就毀掉它!
這也是他對唐秋纏抱持的心態。
「我就愛叫你小秋纏!今生要這麼喊,來生更是,你又能怎麼樣?」
沒錯,她的確不能怎麼樣。
唐秋纏冷汗涔涔的自噩夢中驚醒,心有餘悸的看向四周。
他不在這兒,這教她放心許多。
任意情就像是魔鬼,長相俊美、渾身散發邪氣的魔鬼,不同於襲人。
該死!一想到襲人她便想到小姐,她甚至沒來得及向她道別。
「唉!」她突然搖頭輕歎口氣,注視窗外灑落一地的月光。
她自由了!再也不是別人的丫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小姐」,而這稱謂她並不陌生。
多年前的唐秋纏是位名醫之女,家道未中落前曾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曾經,她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總以為憑著爹爹的醫術和名氣,身為獨生女的她必能順理成章的接管醫館,然後一輩子沉浸在醫學裡。
直到任意情出現。
瀟湘莊人稱「天下第一莊」,為大唐第一富豪,任氏一族旗下所擁有的財產,多到數不清,並掌控了漕運、織造、鹽鐵轉運及珠寶陶瓷貿易等四項經濟命脈。
身為老大的任意情,負責漕運及造船工業;排行第二的任意桐則掌管陶麟莊及易織坊,壟斷了大唐近六成的紡織事業;老三任意首則負責鹽鐵轉運;老四任意竹則是負責珠寶陶瓷生意。
原本應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情同手足」四兄弟,卻因任意情、任意桐的不合而出現裂痕。這道裂痕雖不至於危及任氏的霸業,卻也足夠教任老爺頭痛不已。
據說導致兩兄弟不和是因為某位神秘女子,而且這位女子長得美若天仙,情、桐兩兄弟為了得到她,不惜大動干戈。
見鬼了!唐秋纏不禁大聲咒罵,天知道,那兩個兄弟為什麼搶她搶個不停?她既不漂亮,脾氣又倔得要命,一點也不符合時下女性的標準,為何他們就不能放過她,讓她擁有她渴望的自由?
自由?就是這兩個字讓她四處躲避情、桐兩兄弟。說來可笑,一個孤苦女子最不需要的就是「自由」,只需有個依靠,但她不同!她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能夠自由自在的呼吸空氣,不再看任何人的臉色過日子。
原本這是很容易的事,直到任意情執意奪走她的自由為止。
年僅二十歲的任意情是個予取予求的任性公子哥,向來只管掠奪而不顧慮他人的死活,這倒頗符合他的名字──任意的揮灑性情。自他們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日後追逐的命運。
她明白自己若是早一點投降,或許事情會有所不同,但她怎能輕易的將一生輸給一個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不過諷刺的是,卻也因為她的堅持,而使自己與父親走向另一條不歸路。
時光之翼飛回改變眾人命運的那一日……
「爹,這宅子簡直大得不像話。」跟在父親──揚州名醫唐仕維──身後的唐秋纏,張著一雙靈動的眼睛好奇的東張西望。只見一條又一條的迴廊、直廊、水廊交錯成壯觀的園林景色,依著水池而建的三層樓建築采復廊建法,連接了屋宇與花園。
「很嚇人吧。」唐仕維寵愛的拍拍女兒的肩膀,「爹特地帶你來開開眼界。要知道,一般人想進瀟湘莊可不是那麼容易,要不是任老爺請我來為任夫人看病,我們哪有這個機會走進瀟湘莊。」一般人只能望著朱紅色的大門興歎,根本進不到莊裡。
「女兒明白。」唐秋纏點著頭說。其實她對瀟湘莊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想快點回家曬藥草,昨天剛採的藥草還等著她分類呢。
「唐大夫,這邊請。」莊內的總管引唐仕維前往任夫人的廂房,但在看見唐秋纏的時候,遲疑的說:「呃,唐姑娘恐怕不太方便……」
「沒關係,我留在這兒好了。」唐秋纏聰慧的接口,以免造成她爹的不便。
唐仕維雖對總管的態度深感不悅,但也不好堅持。雖說他將一身絕學盡傳給愛女,但他也明白,即使社會風氣比以往開放許多,但一介女子行醫仍顯得驚世駭俗。
「敏兒,你就留在這兒四處看看吧。別亂跑,爹一會兒就回來。」唐仕維叮嚀道。
「女兒知道。」唐秋纏微笑的回答。
看著她爹和總管離去的背影,唐秋纏深吸口氣,轉頭看著四周,這地方真的很大,沒人帶領的話一定會迷路吧,她邊走邊想。
突然間,一個輕微的呻吟聲吸引了唐秋纏的注意力。她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聲音的來源。
淙淙的流水聲幾乎掩蓋住那個微弱的聲音,但她仔細聆聽,並循聲來到一個八角亭子,她看見聲音的主人正痛苦的彎下腰,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滑落,神情顯得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