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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她一直在往下墜,地心引力的作用加快她下墜的速度。她可以確定自己必死無疑,而且會死得很難看,泰半會像一塊被汽車碾過的披薩落得死無全屍。她閉上眼睛迎接死亡,發現原本橫向的氣流竟莫名其妙改變了方向,像是要保護她似的將她整個人緊緊包圍。瞬間她有如坐上熱氣球般的緩慢降落,也像坐在雲端看人生,一切都變得清晰緩慢起來。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這些雲朵要將她帶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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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大人,我們可以把網子張開了嗎?」

  身強體健的侍衛們顫聲地請示著剛放下弓箭的銀髮男子,後者正仰望著天空,尋找獵物下落。

  「張開吧。」發出如懶獅般的聲音,銀髮男子收回他的視線,冷淡的看著他的四名侍衛。

  四名侍衛不約而同的垂下視線躲避他銳利的眼神。在他們的心中他與惡魔無異,他的眼睛淡透到近乎透明,甚至比他的頭髮顏色還淡。那是一雙來自地獄的眼睛,據說被他正眼凝視過的人都會死於非命,更有傳言說他那舉世無雙的戰績就是這樣來的,敵人全都是因為他的凝視以至於被勾走了魂魄,所以才會落得慘敗。

  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膽量試他們的運氣,方知他們這位爵爺外號「銀狼」,他在戰場的兇猛程度有如一隻嗜血的狂狼,凡是被他圍攻的城池,沒有不開城投降的。

  亞蒙.莫荷冷眼看著侍衛們的可笑動作,眉毛甚至不抬一下。他能要求什麼呢?對一個私生子而言,他的際遇已經堪稱是神跡,尤其他又擁有一臉特殊長相。

  他再次仰望天際尋找獵物的蹤跡。按理說那只巨鷹應該撐不了多久,他的箭從不曾射歪過,凡是被他看上的獵物一個也跑不掉,不管是動物或是人。他明白人們私底下稱他為「狼」,因為他在戰場上以勇猛驍戰著稱,攻破一座城堡的最快紀錄是十天,最長三個月。他對戰事上的拿手可說是天賦,放眼全法國很難有其它戰士及得上他。正確的說,是沒有人攻得破他的堡壘。雷芳堡固若金湯,中間還有一座寬若湖泊的護城河隔著,除非敵人想自殺,還是有絕佳的泳技,否則很難無聲無息的跨越護城河而不被門樓上的守衛發現,或被他這個「惡魔」發現。

  沒錯,這正是他的另一個稱呼——除了「銀狼」之外,人們害怕不只是他冰冷的眼神和堅毅的性格,而是他的出生。生於六月六日下午六點鐘的他是人們口中的不祥之物,是惡魔之子,要不是他剛好生於貴族之家,按理說早該在他出生的瞬間就由他父親親手掐死。不過,往後的際遇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為了「引導」他歸向正途,他被送到修道院去,受盡了歧視和虐待,要不是莫荷家的子嗣接二連三死於戰場,恐怕他早被遺忘在修道院,忘了莫荷家還有他這麼一個子孫。

  當然,這一連串的不幸又是歸在他的名下,誰要他是「惡魔之子」呢!

  揚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笑意之後,亞蒙雙手扠腰等待他的獵物落網。在這天剛破曉的時刻,大地顯得特別魅惑,晨霧就像是他的知音一般將四周渲染成一片灰蒙,為他的惡魔名聲更添色彩。

  來了!

  高遠的天空送下他期待已久的獵物。他不得不讚揚這只充滿反抗意識的老鷹,甚少獵物能在中箭後還掙扎得那麼久,尤其是在一望無際的天空中。不過,那獵物有這麼大嗎?看著緩緩降落的小黑點他不禁一陣納悶。那只鷹是很大沒錯,但他不記得有大到這個地步。雖還無法確定這正疾速墜落的東西是什麼玩意見,但他敢肯定絕不會是那隻老鷹。

  「把網子架好,不要弄丟我的獵物。」亞蒙淡淡的對著四個目瞪口呆的侍衛下令,由他們不可思議的表情看來,大概想溜之大吉。

  「是。」四個侍衛更加用力拉緊手中的麻繩網子,急促不安的瞄向天際。他們相信正在天際飄浮的怪影必是惡魔的同黨,只有惡魔才可能引來另一個惡魔,他們雖害怕但又不敢逃,只能猛吞口水等待來自天際的魅影降落。

  隨著氣流飄蕩的琉音不知道命運要將她帶往何處,一直在往下墜落的身體恍惚間穿越了重重若有若無的光圈。似乎每經過一道光圈,歷史就在她身邊飛繞一次。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居然經過了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場,越過十九世紀工業革命,目睹十六世紀英國伊莉莎白女王的登基大典和華麗蛻變的文藝復興年代。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越過幾道光圈,她寧願想成她是在作夢,或許再過一會兒她的夢就醒了,二十世紀的一切會告訴她這一切都未曾發生,吉普賽女人的話只是胡謅。

  然而,噩夢並未消失,她的身體也一直在往下掉,四周的景象突然變成一片空白,接著她便發現自己掉入一張網,一張用亞麻繩所編成的網!

  費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撐住她的四個侍衛瞠目結舌,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的瞪著網子內的琉音瞧。他們曾想過可能會掉下蝙蝠之類的魔獸,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個人,而且還是一個……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人種!

  「有趣,這就是我剛才射中的獵物嗎?」

  低沉似鐘鳴的聲音劃開所有人的瑕思迴響於早晨的樹林中,擊破這短暫的迷惑時刻。

  琉音順著聲源一路望過去,不禁也倒抽一口氣。就她視線所及,她以為自己正看見一隻直立的狼,而且這隻狼有著一頭銀亮的長髮,有些紊亂又稱得上柔順的披在他身後。但最特殊的要算他那對淡透的眼睛。淺灰到幾乎泛銀的眼珠彷彿攏盡了全世界的銀絲,聚集在他的眼裡做最精密的編織,將天地間的銀點圈禁於冰冷的眶線間,冷酷卻又矛盾的閃爍著仁慈的光亮,複雜得一如他糾結的鬍鬚,灰中帶銀,銀中帶灰,奇異得教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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