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啞巴?」銀白色的眉毛微微的挑起,嘴唇及臉頰邊的落腮鬍茂盛得宛若這片叢林。
「還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既熟悉也陌生的音線滑過琉音的耳際,她集中注意力,試著分辨這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看來我是捕獲一個不懂得人類語言的獵物了。」亞蒙調侃自己,順便揶揄眼睛暴凸的侍衛。
「無所謂,就帶回去當動物養吧,我想各位都沒看過這種獵物,不是嗎?」銀色的眼眸再次掃過戰慄的侍衛,他們照例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這是……古法語!不對,話也不能這麼說,他說的話她都聽得懂,只有一些字句的發音需要再想一下,有點像現代法語的前身——羅曼語。
天啊,她究竟是掉到什麼地方?不,應該說她究竟是掉到什麼時代來!
「過來吧,小貂。」他曾在雪地裡看過黑色的貂,它們身上的毛皮就和她的髮絲一般烏亮,只不過她來得嬌小些,也更珍貴。
一看見巨掌朝她伸來,琉音反射性的拍掉,周圍的侍衛又是一陣驚歎。
「我想這代表你不願意被飼養。」亞蒙笑得無謂,眼睛直盯她掛在頸際問的項鏈。
「惡魔的石頭……」突然間他仰頭大笑,在縮回笑意之際拔掉她的蛋白石項鏈,握在手中把玩。快速的動作有如閃電,根本不給人響應的時間。
「你果然是上天賜予我的最佳禮物。」他的微笑陰沉得一如他的外號——惡魔。「或許老天覺得留我一個人在人間太寂寞了,所以送來一個僕人供我差遣。」他霸道的沒收被視為不祥之物的蛋白石,將項鏈放入口袋裡。
「回城堡!」他淡淡的下令,眼神一瞄示意其中一名侍衛將網中的琉音甩上馬,確定她逃不掉後便率先揚長而去。
被控制住的琉音,從頭到尾不發一言,腦中想的淨是殺了那個該遭天譴的銀髮男人和奪回她母親的遺物。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掉入哪個見鬼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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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看見雄偉的城堡和城堡大廳時,她幾乎可以馬上推斷出她大約身處於哪個時代。
巨大的壁爐鑲於大廳的正中央,右邊的牆壁掛了三幅巨大的掛毯,另一邊的牆壁上擺滿了斧、矛、弩、箭等兵器,還有她生平見過最長的長槍。由這些兵器琉音推斷自己極有可能掉入十四或十五世紀,這個時候火藥剛被運用來當作武器,外形沉重且笨拙的滑膛槍並不盛行,戰士們普遍還是選擇較順手的武器上戰場。
但她沒空多做他想,一個身材干扁的老嫗不知打哪冒出來將她推入一間熱氣騰騰的房間內,她倏然明白老嫗打算幫她洗澡。
然後,老嫗轉頭交代了澡堂內的某一個女僕,女僕立刻叫了起來。
「憑什麼?她憑什麼用我們辛苦製作出來的肥皂,她不過和我們一樣都是女僕而已,有什麼權利享用肥皂?」
怨恨的毒針隨著女僕帶刺的眼光一路發射過來,琉音這才想起,肥皂在中古世紀算是奢侈品,一般平民根本用不到,是貴族的專利。
「這是主人的命令,你有什麼好不滿的?」嚴厲的口吻顯示出老嫗在堡中的地位,原本趾高氣揚的女僕立刻安靜下來,不敢再抱怨。
「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僕人,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
尖銳的話語刺得女僕啞口無言,不過琉音總覺得這句話是在說給她聽的,彷彿她會對她的主人不利一樣。
「你,給我把衣服脫掉。」老嫗用威嚴的聲音命令琉音。她動也不動,只是抬起一雙黑玉般的眼眸瞪著她,挑戰老嫗的地位。
「我不管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故意反抗我,總之你給我乖乖的下浴池洗澡!」老嫗的聲調轉為強硬,一手扠在腰際另一手的食指朝一個大理石製的浴缸指了指。琉音還是不為所動,雖然那浴缸足足可以容下五個她,但她沒興趣享受熱水澡,她只想逃——等奪回她母親的遺物之後。
黑得發亮的眼睛投以反抗性的一瞥,從未被質疑過命令的城堡女僕總管心中升起一股強大的怒氣。她不過是主人帶回來的新女僕,居然也敢違抗她的命令?
「你給我——」突然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一把晶燦的匕首在無聲無息間架上她細瘦的頸脈上,鋼亮得教人不敢出聲。
「再說一個『給』字,小心你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清脆似音樂的女中音透過霧氣清晰的傳入老嫗發顫的耳際,她小心的點點頭,其它女僕卻是叫得像她已經殺了一打人。
「原來你還是長有舌頭的,我還以為上帝送來個啞巴。」調侃意味濃厚的男低音緩緩落在門檻邊,經由漫天迷霧的襯托,使他看起來像是一隻忽隱忽現,出沒不定的狼,更像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怪物。
「主人。」所有女僕見到他都跪了下來,沒有一個人敢盯著他的眼睛看。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這堡中的僕人見了他們的主人反而跟見鬼似的彷徨不安?
「你不喜歡洗澡嗎,小貂?」龐大的身影極富侵略性的走近,眾人皆下意識的往後跪退一步,唯獨琉音例外。
「還是你不滿意服侍你的女僕?」他微笑的凝視她憤怒的眼,十分滿意她的反抗個性。「但願你沒有忘記一點——你也是女僕;我的女僕。」他的笑容讓她聯想起沙漠中的響尾蛇,教人想送上一刀。
「鬼才是你的女僕!」再一次的,她憑本能揮開他伸過來的手,將藏於腕問的匕首下滑至她的右手掌中,輕巧的出招。按理說正常人誰也躲不過這致命的一擊,但亞蒙躲過了,不但躲過還反制住她的手腕奪下她的匕首拿在手中玩耍。
「我沒見過這種匕首。」他仔細觀察刀鋒邊緣過於晶亮的反光。這種匕首不但銳利,而且造形十分特殊,恐怕又是另一項新奇的玩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