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但這份愛卻沒有機會說出口,只能墜入時空的翻轉中悔恨。
讓她就此沉淪吧!如果上帝不允許她留在亞蒙的身邊,那麼請仁慈的任她迷失在時空的邊緣,就此餓死老去。她的朋友都已經不在了,配合著各自的宿命留在她們應在的地方,唯獨她無法抵抗命運的狂潮,一個人孤單的回到現代。
這是上帝的懲罰嗎?如果是的話,她無話可說。她曾冷漠地誤解她母親,也許這是她母親另一個處罰她的方式,然而她並不怕處罰,只怕與亞蒙分離。
她跟著時空轉,轉過許多漆黑的年代,一直到頭暈目眩之際她才看到一絲光亮,接著她的身體騰空朝著光源處飛去,被時空狠狠拋出。
她居然好好的,一點傷他沒有?按理說她不摔斷脖子起碼也該摔斷幾根肋骨才對。
琉音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完整無缺的身體,再看看身下墊得厚厚的軟墊,最後是一雙晶亮的黑色高級男用皮鞋,鞋子的主人似乎已等候多時。
她居然從畫中跳出來,身上的衣服還是畫中的長袍
不久前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而且畫中的身影也不見了,只剩下空曠的背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她會從這幅畫走出來?
她正納悶著,皮鞋的主人卻突然開口了,熟悉的聲音引起她的錯覺,使她當場呆住。
「歡迎回家,小貂。」低沉沙啞的聲音一如記憶中動人心弦,觸動她的神經。
這是……上帝的另一個玩笑嗎?站在她眼前的,可是她記憶中的亞蒙,她的狼?
「亞蒙?」她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的外形和亞蒙完全不同,除了仍是一樣的銀眸外,其餘沒一處相同。
「只有我會叫你小貂,所以你不必懷疑。」他對她敞開雙臂,等待她投入他的懷抱。
是的,只有他會叫她小貂,只有他才知道她有多寂寞。
「記住我的眼睛。」他帶笑的說出分別時的誓言,抹去她心中的懷疑。
「如果真有來世的話,我的眼睛就是彼此相認的標記……」他又說,閃動著一雙淡透的眼睛,欣喜的接受她飛奔的身影。
這是她的亞蒙,她來不及說愛的男人!
「我重生了,小貂。」他緊緊的摟住她,摟住他五百多年來唯一記住的身影,他摯愛的小貂。「我實踐了我的諾言,你知道我從來不說謊的。」
他確實從不說謊,即使是經過五百多年的輪迴也一定會實踐他的諾言。
她死命的抱住他,不斷的哭泣,淚水流入他的襯衫,也流過他內在的靈魂。相隔五百多年的靈魂終於在這一刻重逢,儘管他的外在已變,內心卻依然是她最愛的亞蒙。
「是你,真的是你!」她的眼睛中盈滿了感動。「我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聽不見這個暱稱,以為我必須老死在回憶中。」她的小手貼上他的胸膛,感覺他軀體底下的脈動,那是亞蒙的心跳,是她終其一生的定位。
「你曾要我為自己尋找定位,當時我無法回答,現在我卻能毫不考慮的告訴你。我愛你,亞蒙!我願將自己的靈魂托付給你,將自己的身影定格在你心底最深的角落。愛不只是你的專利,我也一樣能接受愛情,讓我們一起典藏所經歷過的一切,為彼此尋找更新、更堅固的定位。」她深深的相信這才是上帝安排她掉入古代的原因——要她明白如何面對愛情以及瞭解世間的真愛。
聽見她的告白,德尼勾起一個寵愛的微笑,用不變的銀眸凝望著她。「你變成熟了,也不枉費我等待這幾百年的時間。」在漫長的等待歲月中,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她的身影,亦是支持他繼續等待的原動力。
「自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對她來說不過是瞬間的事,對他卻是長達五百多年的折磨。
「也沒什麼,不過是一連串陰謀和陷害。勃艮地利用你的事件陷害我,試圖造成人民的反感。本來是做到了,但他萬萬料想不到查理會派家臣來幫我,一舉平定內亂,於是薩爾德又恢復原來的平靜,直到我老去、死去為止。」德尼笑得淡然,五百多年前的影子依然清晰。他不想告訴琉音為了等待她出現,他在時空的入口處徘徊了多久,又為了不弄錯她的出生年代,特別請求葉特幫他鎖住靈魂,以免被時間的洪流拉走。這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卻已悄悄又過了五百多年。
琉音沉默不語,深知亞蒙報喜不報憂的個性。五百多年對任何一個受困的靈魂而言都是一個無止境的折磨,但為了實現他的諾言,他可以忍受最殘忍的歷練。
「我很抱歉讓你等了五百多年,獨自忍受死亡的悲傷。」而她卻只墜入時空幾分鐘。
聞言,德尼反而笑了,搖搖頭將手伸向褲袋。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你的孤單。」對他來說死亡反而是個解脫,當他死去的那一天他是帶著微笑的,因為他終於可以開始他的靈魂旅行,守在時空的洞口計算琉音回來的時間,親手幫她戴上遲到許久的項鏈。
「這是你的項鏈。」德尼拿出他珍藏了五百多年的項鏈為她戴上,她低頭一看,竟是她母親的蛋白石項鏈!
「原諒我隔了五百多年才將它還給你,它跟著我的思念一起守候了五百多年,一直被我密封於畫的後頭,等待它主人回來。」他輕輕的撫上她的面頰,無限眷戀的傾看她的容顏。
「從小我就喜歡徘徊在這幅畫的面前,看著你靈活的大眼,想像自己撫摸你柔順的髮絲,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種反應,直到我不顧祖訓將畫像移出密室後才逐漸憶起五百多年前的往事,回憶起與你的相遇,也回憶起之後發生的事。我不斷的呼喚你試圖將你拉回現代遠離危險,沒想到反而成為阻斷彼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