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難為各位兄弟了,我會想辦法解決。」話雖如此,但要擺脫母夜叉的盯梢卻是難上加難。
「展兄,那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說話這麼奇怪,頭髮又短得不像話?」許重仁曾暗地見過她好幾回,發現她的口音彆扭得跟有人拿刀押著她說話一樣,十分奇特。
「我也不知道。」展裴衡苦笑,到現在他還弄不清她究竟打哪裡來。記憶中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從來沒看過她一天好臉色,哪有機會問。
「你不知道?!」眾兄弟莫不張大嘴,瞠大了眼瞪著他們的首領,深感不可思議。
展裴衡是他們之中最有熱誠,也是武功最好,又最具組織能力的人,也因此才能獲得一致擁戴擔任首領之職,成為「龍蟠」的代表,而今他卻在連打從哪裡來都沒弄清楚的情況之下就收留人家,實在教大夥兒感到意外。「你不知道人家打哪裡來,又怎麼能收留人家?」許重仁率先說出他的疑問,眾兄弟亦跟著點頭。
「沒辦法呀。」展裴衡試著解釋。「詠賢姑娘一頭栽進我的車,接著便捉著我的衣襟說了一大串聽不懂的話。起先我以為她是流民或是搶匪,因為她一直強調『牛』這個字。原本想將牛送給她就算了,沒想到她卻硬要跟我回家,當時因有家僕在場,我無法甩下她,只好一路裝到底,讓她也跟著回府,之後的情形就是大夥兒所見的了。」所以說到底還是世族身份害了他,迫使他連在家僕面前都得偽裝,就跟在座的各位兄弟一樣。
這的確是令人同情的遭遇,但重點是,他們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龍蟠已經一個月不曾有過任何行動,而流浪在市井的難民卻不斷增加,他們一定得有所行動才行,否則又不知道要增添多少條因飢餓產生的亡魂。
「你不能甩掉她嗎?」魏豈詳提出建議。
「恐怕不行。」展裴衡搖頭。「先別說詠賢姑娘的來歷不明,就說她看過龍蟠的牌簡好了,單單這一點,咱們就不可掉以輕心,而且她還說過她曾經摸過牌簡,這更令人匪夷所思。」
「摸過牌簡?這怎麼可能?」大夥兒的眼光全往他身上瞄,瞄得他十分不快。
他們的表情擺明了不信任他,因為他正是手持牌簡的那個人。
「放心,我沒出賣你們。」他冷冷的諷刺教大家一陣臉紅。「我也弄不清她話中的意思,但我向各位保證,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再不將真相弄明白,他這個首領的位子可得換人坐了。
「咱們不是懷疑你,只是現在外頭的風聲很緊,到處都有想拿賞金的人和官差。咱們不希望換首領,展兄你自己要小心點。」魏豈詳拍拍展裴衡的肩膀,不希望他們的首領莫名其妙死於非命。
「我知道。我會調查個水落石出。」展裴衡保證,他知道自己再不拿出個辦法來,不但組織難以行動,而且他們還可能決定瞞著他做出對詠賢不利的舉動。他們是一群熱血青年,同時也是喬裝高手,在必要時可以裝成米蟲,但同樣也可以殺人不眨眼。他不希望他的天外飛客因他的兄弟而喪命,他必須盡快查出真相才行。
事不宜遲,他決定今晚就展開行動。
***
展家大宅的澡堂裡一片水氣,瀰漫於廣闊的空間中,在位於正中央的巨大木桶上方,有一團特別濃白的霧柱,將置身於其中的詠賢緊緊纏繞。
她快累斃了。
仰躺在木桶邊緣閉目養神的詠賢忍不住對空長鳴,對展裴衡的運動神經完全投降。她自出生到現在從沒看過這麼柔弱的男人,就連小白臉伊籐也比他來得強,至少伊籐還會打網球。
天哪,再這樣操練下去怎麼得了?才沒幾天工夫她就已經肯定瘦了好幾公斤,等他練到足以強身,那她不是已投胎好幾世?
想到這裡,她更往水裡頭鑽,也好事先預習躺棺材的滋味。
所謂的運動白癡指的大概就是展裴衡這種人。人妖公雞不但提不起斧頭,搬不動柴火,拉不開弓,還跑不了五十公尺遠,實在難以想像他是如何長大的。
「簡單呀,張嘴吃飯,等人伺候不就成了。」滿臉白粉的公子哥兒如是說,照例惹來一頓打。
真是混蛋加三級。她來到古代兩個月,肌肉結實了不少,全是練拳擊的結果。蓓來他還真耐打,打不死、踹不倒,像個不倒翁似的,比打沙包還過癮。
只可惜這個撲滿白粉的沙包人現在不知道在哪兒,找了一個下午也不見人影,八成找其它的破病公子鬥蟋蟀去了,真是個沒用的傢伙。
唉,小說中的一切全是騙人的。
望著裊裊的白煙,詠賢不禁感慨萬分。什麼濟弱扶貧,什麼武功蓋世,那全是武俠小說掰出來的,專門騙取讀者的感情,現實中哪有這回事?真想請那些作者來西晉看看,包準他們回頭重寫那些情節。
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麼好值得意外的。畢竟白癡都能當皇帝了,世族的腐敗又算得了什麼?身為女警的她空有滿腔熱血,卻只能束手無策,因為這不是她的年代,她不該、也無力更改事實,這是最令人氣絕的地方。她該慶幸的是同樣充滿正義感的耕竹沒跟她一塊來到西晉,否則兩人光吐血都沒時間了,哪來其它空閒尋找線索?
她一定得回現代並捉到蕭武雄不可,踹下丁胖子是她一生最大的心願,說什麼也得做到。她不想留在西晉,更不願聞到腐敗的味道。被迫待在世族之家已經夠嘔了,更何況收留她的傢伙恰巧是只人妖公雞,還長得跟伊籐伸繁一模一樣!可是……他們真的一樣嗎?詠賢的臉不由得一陣燥熱,腦中倏地浮現出展裴衡那張擔心的臉--那張未撲白粉的俊臉。
不可否認,他長得很帥,但是伊籐也很帥,為什麼她會特別留意展裴衡而從未注意過伊籐伸繁?伊籐和她家可是世交,兩家的交情早在他倆出生前就已經建立,並且合作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