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她仍想不出為什麼討厭伊籐,大概是因為他太過秀氣,她卻相反的很粗魯,所以特別討厭他。她一向對過於文雅的男人沒好感,特別是他又那麼小氣,連讓她玩一下都不肯,也不過是一塊牌簡嘛,幹嘛那麼寶貝。
牌簡?!
詠賢猛然坐起的身軀猶如驟然聚集的思緒一般快速,僵著的表情也彷若腦海中的停格駐留於遙遠的過往,穿梭於點綴著小橋流水的日式花園中……
「給我摸一下。」年僅十歲的詠賢從小就凶巴巴,張牙舞爪,硬要秀氣蒼白的伊籐伸繁將藏在背後的寶物交出來。
「不行。」跟她同齡的伊籐伸繁發揮難得的勇氣,抵死不從。「我爸爸說這塊牌簡等於我的生命,不可以交給任何人。」他雖喜歡眼前的小女生,但父親的話他從不敢忘記。「你不給我看我就不理你,永遠不和你說話。」詠賢惡霸的跳腳,非要看到那塊牌簡不可。
不和他說話?那怎麼可以!他爸爸說她長大後是他的新娘,還交代他不可以欺侮她。不過,她那麼凶,長大以後真的會像他爸爸說的那樣,變乖、變溫柔嗎?他很懷疑。其它小女生說話都輕輕的,好有禮貌,為什麼她總是用吼的,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只能看一下哦。」伊籐伸繁拗不過她的兇惡,只好乖乖的把手上的牌簡交出來。
詠賢立刻搶過牌簡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有什麼好寶貝的。
「醜死了。」她粗魯的翻了翻,看了半天只看見紅紅的木塊和一個圓圓的石頭。若硬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大概只剩鑲在正中央的那塊黃色圓石,它黃黃圓圓的,就像是突出來的月亮,煞是有趣。
「還給我。」伊籐伸繁連忙搶過詠賢手中的牌簡藏在背後,生怕她玩壞了它。
「小氣鬼,喝涼水,借我玩啦!」她伸手捉他,伊籐伸繁及時躲過。
「借我玩!」
「不行。」
「借我玩!」
「不行!」……
她想起來了!原來就是那塊牌簡,難怪她會感到熟悉。
詠賢無視於逐漸冷卻的洗澡水,瞠大的眼睛直直的凝視正前方,腦中的思緒亂成一團,無法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伊籐伸繁會有那塊牌簡,又為何那塊牌簡會出現在古代,並且屬於一個義賊?轟隆的耳鳴聲彷若心中難解的謎團,充斥於她的耳朵。她幾乎不能思考,腦中想的淨是那一塊牌簡,那一塊浮月形的黃玉,就跟眼前晃動的月亮一個模樣。
浮月?!
詠賢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左右搖動的牌簡。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否則怎麼會看見不該出現的東西。
「聽說你正在找這個,對不對?」低沉富磁性的聲音自黑布面罩後逸出,宛若免費的絲竹樂章,飄散於寧靜的夜。
仍舊處於失神狀態的詠賢,只能眨著大眼瞪著眼前的牌簡瞧,受驚過度的智力尚無法恢復。
「詠賢姑娘,你突然變呆了嗎?」彎腰趨前的高瘦軀體悠哉的靠著可容納三個人的木桶邊緣,手中晃動著詠賢朝思暮想的牌簡,發出悶笑聲。「還是你太訝異看見這塊牌簡,所以發不出聲音?」
低沉悅耳的調侃聲隨著輕佻的手指一併掃過詠賢的面頰,將她從驚愕的颶風中拉回。
眼前的人穿得跟忍者似的,全身罩著黑布,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和濃眉。
他是誰?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找那塊牌簡?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邊問邊伸手搶牌簡,絲毫未曾察覺自己仍赤裸,直到一雙賊溜溜的眼睛提醒她為止。
「看不出來你外表瘦巴巴,其實還滿有肉的嘛。」闖入者不疾不徐的退後,算準了她沒膽子起身。
連忙縮入水裡的詠賢儘管恨不得拆了他的骨頭餵狗,仍舊沒有忘記「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只得乖乖的待在水中。
「你到底是誰,找我有什麼目的?」儘管處於劣勢,她仍然一臉跩相,並且打算一路跩到底,引來入侵者挑眉。
「詠賢姑娘,沒人教過你處於劣勢時應該謙順點嗎?」他的天外飛客果然異於常人。
「我正好天生就不知道『謙順』兩個字該怎麼寫。」詠賢依舊跩跩的回答,挑戰來人的忍耐極限。「何況你又站得那麼遠,有什麼好跩的?」她故意用激將法,打算將他騙至浴桶邊再乘機搶奪。
他是沒什麼好跩的,但最起碼有牌簡。展裴衡露出微微的一笑,隔著黑布清楚的勾勒出調侃的弧度,打算教會他的天外飛客何謂謙順,或許還可以順便吃點豆腐。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靠近一點囉?」他故意慢吞吞的跨步,手上的牌簡也跟著大幅度晃動,晃得詠賢的眼睛一片晶燦。
「再近一點。」詠賢不自覺的喊道,一雙眼睛未曾離開過牌簡分毫。
「不夠近?」展裴衡十分合作的再往前跨一步,更加用力晃動手中的牌簡。
詠賢此刻的表情彷若是只餓了許久的哈巴狗,拚命的對他手中的牌簡搖尾巴,並期待他的接近。
「再近一點。」她幾乎是用吼的,這死忍者根本是存心找碴,故意站離她僅僅一步之遙,而她又不能冒被看光光的險,只能待在水裡乾瞪眼,期待他主動過來送死。
她有把握,如果他敢接近她,她便使出擒拿手的絕技教他喝掉整桶的洗澡水。也不想想她是幹啥的,警察耶,不整死他怎麼對得起「頭號女煞星」這個封號。「遵命。」強忍住笑意的展裴衡微微欠身,一晃眼來到她的身後。五指一點,頃刻間詠賢就如同玩一、二、三木頭人一樣,動也動不了。
這卑鄙的忍者居然使用小人的招數!不得動彈的詠賢發現自己不但沒能如想像中將侵入者推進桶中喝洗澡水,反而像中了魔法一般僵住。原來武俠小說中為的一切都是真的,真有點穴這回事,她還以為那只是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