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書雪卻停了下來。
「沒有了?」容隱微略揚了揚眉。
「還有,」書雪黯然看著容隱的白髮,他每天都盡量把容隱的白髮編進髮帶裡,可是白髮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無論如何都藏不住了,「我不想說了,少爺,你會累死的。」他搖頭,「其實這好多都不是少爺你分內的事,他們——他們太過分了!」
容隱看著他,「事情總要有人做的。」
書雪知道人在官場,很多事身不由己,很多人不能得罪,苦笑,他繼續說,「還有——過兩個月要募兵了,這件事情少爺是主管,千萬別忘了。」
每天都這樣,每天都這樣重複,不同的是每天的事都不同,容隱就像一塊好碳,每個人都要引火讓他燒,卻不知道,這樣燒,固然會讓他燒到最旺,但是,卻也讓他燒得最短暫。
誰不知道容隱的大名?
誰不知道容隱的才華?
盛名之下,容隱的辛苦,卻又有誰可以知道?
書雪經常想起一句話:「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少爺啊少爺,破鏡重圓,難道,你竟要不守約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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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碧,江上何人吹五笛?扁舟遠送瀟湘客,蘆花千里霜月白,傷行色,來朝又是關山隔。」
梨花溪空山寂寂,姑射承諾了在梨花溪等他,她就決定不再離開,漂泊江湖的日子結束了。她會在這裡,日復一日地等他,一直等到他來,或者,一直等到她死。
一個人的日子寂寞無聊,她養了一群鴿子,鴿子會帶來容隱的消息,雖然他們不會相見,但是偶爾她還是可以得到他的消息。此外,她就彈彈琴,看看書,她的琴藝已經練到一撥弦讓河裡哪一隻鯉魚躍起來都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步,但是容隱卻始終沒有來。
「遠書歸夢兩悠悠,只有空床敵素秋。階下青苔與紅樹——」她坐在門前,拔著一支野草,在地上畫圈。
「雨中寥落月中愁。」有人接了一句,語氣卻是笑嘻嘻的。
姑射微微一震,有些驚訝,她居然沒有聽到來人接近的聲音!此人的輕功,豈非天下無雙?是誰?
抬起頭,眼前是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一張精緻漂亮的笑臉,瞇起眼睛分外的討人喜歡,他伸手在姑射的目光前晃了兩下,「我在這裡。」
「聖香!」姑射訝然,她和聖香並非相識,只不過聞名,但是她一眼看得出,這笑嘻嘻的公子哥除了聖香,江湖上沒有人穿這樣的衣服,拿這麼招搖的金邊折扇!
聖香笑瞇瞇地點頭,「好眼光。」
姑射盈盈一笑,「不知道聖香公子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聖香圍著她轉了一圈,「啪」的一聲打開折扇,揮了幾下,「啊,沒事,我窮極無聊,想試試看做鴿子是什麼滋味。」
「做鴿子?」姑射秀眉微蹙,她反應極快,「我放回容府的鴿子——」
「死了。」聖香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綁在鴿子腿上的腿環,但是裡面沒有信件,他聳聳肩,「我撿到死鴿子的時候那張紙已經爛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容容和你說了些什麼。」
「容容?」姑射詫異。
聖香笑瞇瞇,「是啊,好不好聽?」他管容隱叫「容容」,岐陽也這麼叫,但是這些在容隱眼中純屬無聊的事情,卻是不會對姑射說的。
姑射的驚訝一閃而逝,隨即笑了,「的確不錯。」她自來豁達,想到卓絕冷傲的容隱被人叫這樣嬌俏的名字,忍不住好笑,頓了一頓,才說,「你為了一隻鴿子遠來,想必鴿子死的蹊蹺?」
聖香折扇一合,「啪」的一聲敲在姑射肩上,讚道,「聰明!容容好眼力,你比則寧那傢伙的老婆聰明多了!鴿子被人用這個東西打死了,我說,容容最近要倒霉了,你救不救他?」他手掌一攤,在手心裡的是一個箭尖,上頭清清楚楚地烙著一個「燕」字。
「這是燕王府的長箭,上面還淬了毒,居然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一隻從容府飛出來的鴿子。」聖香搖搖頭,把那箭頭丟在地上,隨便拍拍手,「容容最近很可能要倒大霉了,他是燕王爺的眼中釘,如果燕王爺想要對皇上不利,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容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很聰明可愛的樣子。
姑射在考慮聖香的話,沉吟,「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我去救他?」
「沒有,」聖香意味深長地笑,把折扇在手裡敲了敲,「我只是說,他最近要倒霉了。」
「他——不會要我救!」姑射淡淡一笑,「他是那麼孤高那麼驕傲的人,我相信燕王爺要他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自己會處理的。」
聖香讚賞地一笑,「不,我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最近都不會給你寫信了,以免燕王府的人追著鴿子追到你這裡來。」他轉了一圈,突然有些欲言又止,「容容最近——」他沒說下去,姑射也沒注意,她在想另一件事。如果她瞭解聖香,她就會知道能讓聖香欲言又止的事情必定很不尋常,但是她不瞭解,所以她也沒有問,聖香也沒有說下去。只一瞬間,聖香恢復他滿不在乎嬉皮笑臉的樣子,「反正,如果容容沒有給你寫信,你不用太擔心,他很忙,而且他不想連累你。」
真的只是這樣嗎?姑射懷疑。看著聖香完美無缺的漂亮的眼眸,她一向看得穿很多人的心思,但是,她從這笑嘻嘻的公子哥的眼中,什麼,也看不出來。看不出任何幸還是不幸的預兆,只有滿眼燦爛的笑意。她所有所思——聖香——很不尋常啊!
容隱他——不會有事吧?有聖香這樣的朋友,要出事,只怕也不容易。她想來想去,終於決定相信聖香,容隱這陣子不會寫信,因為他要對付燕王爺!她要依約在梨花溪等他,一直等到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