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那種祖母式和藹微笑拍拍別人的背的時候,其實——給人無限安心的感覺,就像其實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岐陽偶爾抬起頭來,看見那樣的氣氛,就會莫名其妙地呆一下,然後繼續做事的時候,他就會忘記,剛才他到底是弄到哪裡了。然後——顯然他又怪在神歆頭上,全部都是她不好,哪裡有那麼無聊的人,昏都昏了,拍什麼拍?難道他要死了,你拍一拍就可以救回來?
聖香一邊救人,一邊不忘拿出他的折扇來扇涼。「嘩」的一聲,打開折扇,他扇了幾下,遮住自己嘻嘻一笑,岐陽的偶爾的失神,他當然看在眼裡,「Hecan』terase the incidentfromhismemory(他難以把這件事從他的記憶裡抹去).」他自言自語,順便賣弄了一句英文——這是他最近學的,上大學,雖然他是不在乎文憑的,但是英語是要上的,四級六級要考的——聖香一向毫不懷疑地相信自己很聰明,顯然,無論什麼都難不倒他,即使是這種「蠻夷鳥語」也是一樣。
岐陽抬起頭來,語氣怪異地問了一句。「Pardon?」
「啊?」聖香沒有想到岐陽的耳力這麼好,這麼遠也聽到,乾笑了一下,「Nothing.」
「Really?」岐陽明明就已經聽見他在說什麼,「Iwouldn』tdothatifIwereyou,unlessyoulikeplayingwithfire(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那樣做,除非你想玩火。).」他哼了一聲,不過他也不是真生氣,聖香有多麼無聊愛玩,他又不是不知道,在學校裡的緋聞又不是沒有,難道在這裡和一個古代尼姑有什麼電火花?笑話!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聖香,「看來我真是小看了你,去了幾年,英語似乎學得不錯。」
聖香有不詳的預感,乾笑兩聲,「沒有啦。」他可是很少有這麼謙虛的。
岐陽看了他一會兒,丟給他一句:「Dubistdoof(你無聊).」然後挑釁地揚眉。
「啊?」聖香完全聽不懂,繼續乾笑,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詞,「那是什麼?」
「德語。」岐陽丟給他一句幾乎可以哽死他的話,然後得意地看聖香一張玲瓏臉變成苦臉。
「在中國的地盤,請說中國話好不好?」聖香苦笑,「我現在知道岐陽師兄絕對不是好欺負的,我錯了好不好?」他差一點忘了這個一到學校就有人四處追的男人是什麼樣的角色,岐陽的外語是極好的,他竟然在岐陽面前炫英語?失策失策,聖香臉上做苦臉,「啪」的一聲收起折扇,似乎灰頭土臉,但心裡暗暗下決定,下次學一門什麼古希臘嘰裡咕嚕語來整回他,聖香少爺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這個在他老子給他起名字的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岐陽自然不知道他這一句話激起某人研究古代語言的「熱情」,只是繼續救人,忙忙碌碌。
神歆一貫她的好作風,不關她的事,決不好奇;不瞭解的事情,絕對不問。
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岐陽甚至想,即使他開了汽車來到這裡,她看見了只怕也是不會驚奇的——就當沒看過,她臉上除了和藹,沒有其他表情!
——+※+——
一連五天,他們三個人幾乎沒有合過眼,輪流照看那僥倖活下來的那三十五個太監。條條都是人命,人到了生死邊緣,貴的、賤的,都是人命一條,掙扎救生的淒厲,可以喚起任何人的作為「人」的最基本的感情。
幸好有三個人!否則,是照看不過來的,雖然聖香到了後來有一點頂不住,但是好歹,五天過去了,靠著強力的抗生素和對症的輸液與電解質平衡,神歆的銀針與岐陽的正確的針劑,這三十五個人活了下來。
五天,就靠著外面的人把食水放在殿門口,然後岐陽去拿的辦法,勉強度過——他怕外面的人也被感染,那麼,他一時之間是找不到這樣多的鬼臼來救人的,更何況,鬼臼脂素本不是一種標準的,可以像青黴素那樣用的藥物,它的副作用也大,這樣拿來救人,是不是對的,岐陽心裡也毫無把握。
所以絕對不可以讓感染發生,他寧願只有三個人在裡面冒險,不願牽連更多的人。
「聖香——」岐陽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他到這邊五六年,聖香不是沒有教過他武功。但是武功這種東西,卻不是憑著聰明三下兩下就可以學會的,要苦練,要天分,還要有漫長的時間——岐陽沒有,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讀書考試,哪裡有空去扎馬步練武功?而且他懶得要死,也根本沒心練什麼武功,反正聖香啦,容隱啦,什麼聿修啦,個個都厲害得不得了,打架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他?他的武功雖然不好,但是體力好,籃球足球樣樣精通,所以挨個五天幾乎不睡,他也是混得下來的。
但是聖香不同,聖香的心臟應該是所謂的「竇性心律過緩」,就是每分鐘心律在60次以下,這其實不算是心臟病,只能說是心功能不太正常,存在著引起嚴重心臟病的可能,但是聖香武功好,身體也不錯,所以根本不算什麼毛病,只不過聖香少爺喜歡叫苦而已。但心功能不好畢竟是不好,五天下來,他就有一點疲態。
「聖香你還好吧?」岐陽懷疑地看著坐在那邊打盹的聖香,「難道我還要賣一送一,你來幫忙救人,我還要幫忙救你?」
神歆在那邊測量一個太監的體溫,聞言回過頭來,關注地看著聖香。
「救你個大頭鬼!」聖香抬起頭來,白了他一眼,「本少爺是這樣虛弱的人?」
岐陽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不對,揮揮手,「在本公子面前,你逞強是沒有用的——」他其實有些幸災樂禍,這不知好歹胡作非為的大少爺,終於嘗到某些苦頭,不能夠再得意忘形,「來讓我好好地看一下,整治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