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聖香強笑,「不用了,我很好,不需要『整治』。」他可不想變成岐陽實驗室裡的小白鼠,或者什麼頭上會長出棉花的「新新人類」,「我對於我現在的狀況非常滿意。」
「你的臉都白了。」岐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並以絕對不會欺騙他的口氣,一本正經地道,「我知道你很怕死,我現在不『整治』你,你可能就會出問題,例如說,死掉啦,昏倒啦,口吐白沫啦——」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你要治就治吧。」聖香最愛漂亮,怕骯髒污穢的東西,岐陽把他說得這麼醜,他還真是有一點害怕。
岐陽本就是嚇唬他,看到他真的怕了,實在是比較得意,哈哈一笑,還沒有計劃好要如何「整治」聖香,身邊一陣風拂過,一個人先擋在他身前,彎下腰,為聖香把了脈。
她掠過來的樣子像一方絲巾被風吹過來那麼輕,無聲而自然。
很美,有一種不像是人影的自然和不太有煙火的淡然,是一種,年輕女孩子少有的沉穩和可以依靠的感覺。
岐陽本來要「整治」聖香的,微微失了神,忘記了阻攔。
神歆就非常順暢地一掌拍在聖香背上,默運真氣,疏通他的血氣。
一掌拍下來,岐陽也就瞪大了眼睛看,連失神也忘記了。
「哇?」他讚歎,古代標準救人法,他就沒有這樣的本事,這個尼姑也是這樣的「武林高手」,真是令他羨慕。
「他沒事,只不過可能太累了一點。」神歆為聖香疏通氣血,一面很不贊同地道,「岐陽公子,醫者父母心,你如何可以隨便誣賴他的病,然後戲弄人?身為大夫,就要有大夫的原則,既選擇了為醫,就不應當輕浮,存玩鬧好笑,或者出言諷刺的心態。」她一雙眼睛很和藹地看著岐陽,非常堅定地道,「當輕浮的事情,可以輕浮,但是生老病死決非兒戲,請公子尊重一點。」
岐陽怔了一怔,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教訓他,他是權威,是驕子,到哪裡都被人重視,被人捧著,沒有人這樣認真地說過他,從來沒有。
她——竟然有這樣堅定的氣質,岐陽一時間沒有想到該不該生氣,而是驚異,她這樣一個包著小腳的女人,整齊得像個被模子印出來的包子,竟然,有著這樣堅定的信念。
她並非盲從,並非被所謂的世道理法所束縛得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而竟然,是如此的堅定,如此地明白——她所要的,所堅持的,所視為珍貴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是作為一個「大夫」的最崇高的人格和品德,她所視之為最重要的,是她身為大夫的品德,所以,她和藹,她謹慎,她一本正經,她讓她自己看起來像個老祖母,而不是一個小姑娘。
因為在她心裡,她已經不是一個小姑娘,而只是一個大夫,一個救人於生死危難的大夫。
一個如此——光輝的女人。
岐陽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突然覺得這個尼姑有點——值得人尊敬,摸摸他自己的頭,聳聳肩,「我下次不玩了就是。」
聖香一邊聽,嘻嘻一笑,又將那折扇「啪」的一下打開,扇了幾扇,偷笑,岐陽遇到剋星了,竟然有一天,他也會乖乖說出「下次不玩就是」,哈哈,讓M大的眾位師姐師妹聽見了,不集體昏倒才怪。
第3章
尼姑山莊
那邊處理的結果,是則寧後來放火燒掉了振輝殿,三十五個太監沒死,活了回來。
神歆本就是私自入宮,還沒等皇上回來,她就先行離開。
聖香和岐陽交待清楚剩下的事情,也就結束了那件事。
至於為什麼會有人在皇宮裡面下毒,那就要讓聿修去查,不是岐陽、聖香可以管的。
岐陽被神歆請回家——因為神歆希望他可以向龍太醫交待清楚關於病毒的事情,他們管Ebola叫做「斑蠱」,據說,又是一種從苗疆傳來的毒物,來歷其實是不明的。
岐陽本來是不願意去的,他忙得很,這一連五天沒有去上課,不知道學校裡又有什麼新鮮的消息,如果萬一說什麼明天交一篇論文出來,他豈不是要去跳海?
但是屈指一算,他走的那天是星期一,過了五天,不就是星期六?
星期六放假!岐陽苦笑,為什麼他每次想要上學,都是放假?
這是什麼世道?
算了,反正回去又沒事,尼姑要他陪她回家就回家吧,管吃管住也不錯。
一路上,其實天氣也是不錯的,要風有風,要太陽有太陽,既不冷,也不熱,岐陽坐在馬車裡,非常無聊地拿著衣袖納涼扇風——其實他更願意隨便一點,但是呢,人在古代,基本的禮貌還是要講的。他自然可以和什麼法國人美國人談裸奔,裸奔的人性自由與自然奔放,還是什麼倫理道德與人性浪漫的關係,但是對著眼前這個一根頭髮都不亂的尼姑,不要說裸奔,就是露出一截手臂,她都會皺眉,雖然她也不說話,但是,她就會低頭看著車板,不看他——她遵守著她的道德,非常標準——她不能管你如何穿衣,但是,她「非禮勿視」。
這樣多麼沒趣,岐陽是絕對不喜歡外加很討厭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卻是沒話講很尷尬的局面,為了他的愉快心情著想,他還是決定開口和這個尼姑說話。
「神歆姑娘,」其實他還是更願意就叫「神歆姑」,這樣更能體現神歆的特質,但為了避免神歆這一路都不睬他,他會悶死,所以還是多說為妙,「我們還要這樣坐多久?」他其實也不是喜歡說這樣沒有水準的話,但是他又不知道要和神歆說什麼。
「很快。」神歆聽見他開口說話,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就快到了。」
她這樣就一句解決了他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惟一的一句共同語言?岐陽好傷心,揮著袖子扇了兩下,轉頭東張西望,「咦?」他又回過頭來看神歆,懷疑地問:「你出門還有保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