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周的將士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麼「則寧大人」要對這個女賊這麼好?也不知道要不要過去拿人,只好圍成一圈這麼看著。
好痛——好痛——
還齡捂著小腹,咬著牙;狠狠地、狠狠地瞪著扶起她的則寧,她不知道剛才那一掌是誰打的,但在這軍營之中,有如此武功的人也不多。她是大遼的人,大遼的劍客,刺殺大宋皇帝天經地義,她若不是使不出勁,她一劍殺了這個衣冠禽獸——她狠狠地想,從來不考慮,她是否真正做得到!
則寧自然不能瞭解還齡撲倒在地之後的感受,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來,像抱著一觸即碎的珍品,往他自己的軍帳走去,他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從來不理會別人怎麼想——這就是秦王府不講規矩的則寧,可惜瞭解的人很少,很少。
好痛——真的好痛——
還齡昏昏沉沉地躺在則寧懷裡,隨著則寧一步、一步地走,她嘴邊的血絲逐漸擴散,逐漸、逐漸,一點、一點,滴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則寧大人——私藏要犯是要判死罪的——」軍隊中不知是誰很微弱地道。
這回則寧沒有聽見,他去得遠了。
——***——
他抱著她,第一眼,就看見在她頸上,有著一個深深的咬痕,沒有咬破肌膚,但是留下一個紫紅的印記,可能十天半個月不能消退——這是誰的習慣?誰的嗜好?
則寧一剎那臉色全白,則安!他當然清楚,這是則安的習慣,在他每一個女人身上,留一個咬痕——
則寧在這一剎那明白了很多東西——她為什麼會絕望?為什麼會恨他?無論則安有沒有得手——她是這樣單純清白的女子——她以為是自己,所以她嚼舌,她恨他師那個假冒自己強暴還齡的人,則寧清楚——除了則安,不可能還有別人!
這就是謎底——她是為了這件事離開的!不是為了別的!他心中有一剎那好痛,這樣一個容易知足的女子,你要她承擔這麼多痛苦,蒼天,你何其殘忍!她有多麼愛,她就有多麼恨——所以她才咬那一口!而她竟還是下不了手殺他!她真是——太純良的本性,給她造成了多少的痛苦?而她仍不知不覺堅持著,堅持著!
「呃——救救我——我好痛——我好痛——」還齡神志混亂,在他懷裡輕輕地哭,聲音發不出來,她的舌頭已經斷去了一半,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不怕,無論你變成妖怪還是變成什麼其他別的東西,我都陪著你。」她沒有聽清楚,但是她耳邊的人是這樣溫柔地道,「我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她仍然哀哀地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根本不知道她是被誰抱著。
——***——
那一陣劇痛過去,她醒來的時候,她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有一床很溫暖的被子——當然,那是因為,被子的主人非常畏寒,非常容易就全身冰冷。
屋子裡沒有人,她發現她只是昏過去了一會兒,因為她的衣裙還在她身上,沾滿血跡,讓人好不舒服。
是他把她送到這裡來的?還齡慢慢支起身體,她不要在這個男人的床上休息,她不做這麼沒有骨氣的事情!他想怎麼樣?她已經一無所有,他還想要她什麼?她還有什麼是值得他要的?她走!
她踉踉蹌蹌從床上爬起來,一步一搖晃,往軍帳門口走去,她身上有內傷的劇痛,不過她一定要走,她現在不怕死,她怕什麼?她只是不願落在則寧手上,她寧願死在外面!這和她當日嚼舌的心情一樣,她想保住的不是什麼其他的,是尊嚴,作為一個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的女人的尊嚴。
金星亂舞,她有一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好歹她是走出了軍帳——
外面好像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她努力睜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清楚,感覺——有很多人在看著她。
大家都呆呆地看著她自則寧大人的軍帳裡出來,大家守在這裡就是要等著抓她!則寧大人給她找大夫去了,大家都等在外面,等著抓住這個想行刺皇上的女飛賊,正在想要怎麼把她從則寧的軍帳裡弄出來,卻不料她自己出來了。
她要出去!還齡不知道這麼多人擠在外面幹什麼,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好像老是瞪著她?
大家看著她搖搖晃晃出來,一直走到和人面對面,撞到了人,她還甚至很清醒地說:「對不起。」
那被她撞到的仁兄竟也呆呆,讓了她過去。
「喂,你傻的啊?抓住她!皇上必定重重有賞!」旁邊的人說了一句。
這一句好像觸動了所有人的神經,像一下觸發了山崩,所有的人不約而同發一聲喊,對著還齡撲了過來。
她突然被人推倒在地,有很多人抓住她的手和腳,很多人踩在她身上,很多人拉扯她的衣服——她很快變得衣不蔽體,披頭散髮。
劇痛又開始了,她的內傷發作,頭昏眼花,全身每根筋都在痛,而還有很多人在把她拉來拉去,喊著她聽不懂的話。
救我——我好痛——我好辛苦——殺了我——或者救我——還齡匍匐在地上,慢慢地往前爬,每爬一步都無比艱苦,都有很多人在她身上吵架,甚至打架,她不知道被踩斷了幾根肋骨——
好不容易,她看見了救星——她看見則寧——他一臉驚恐地看著她,他顯然不知道他出去一趟,回來就變成了這樣的場面——他其實還離她很遠很遠——
則寧,救我,殺了我——殺了我——我好痛——太辛苦了——
她非常微弱地笑了,對著則寧,她伸出了手,救我,我會感激你的。
但是,則寧並沒有過來,他只是站在那裡,不走過來,也不離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一群想獎賞想瘋了的男人拉扯,看著她的身體和尊嚴一起被踏得粉碎,卻始終沒有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