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菱乖,別哭了。」潘文玲將她擁進懷裡哄著。兒子驕縱的個性她最清楚了,再加上何幼菱可憐的身世,潘文玲已經把她當成女兒般看待。
「哭什麼呀?一進杜家就哭,你帶衰呀!」見媳婦挺外人,杜老夫人立刻摟著孫子瞪向何幼菱,低頭問:「是她惹你生氣嗎?別跟她客氣,奶奶給你靠!」
「媽,別忘了張太師交代的話,要待她如小岑,要不然小岑就危險了。」杜建廷連忙勸道,心中感到萬分歉疚,看來這女孩在杜家恐怕日子不好過了。
張太師始終不肯明說這女孩的命運會如何,他和妻子了悟地對望一眼,看來他們得多疼惜她一些。
「哼!」杜老夫人雖忍住不再數落,可她的心中卻怎麼也無法真心待她。
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杜軒岑望著仍然哭個不停的何幼菱,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愛哭的女生都很討厭!
***
「喂,撿起來?」杜軒岑在樓梯上玩戰鬥陀螺,陀螺卻滾到樓下,便厲聲命令在房間看故事書的何幼菱去撿。
因為有奶奶撐腰,杜軒岑向來以欺負她為樂。杜老夫人更是不時擺臉色給她看,還不准她反抗杜軒岑,而疼她的杜建廷夫婦因為事業繁忙,能給她的安慰並不多,沒多久原本就膽小的她,變得愈來愈怯懦,也愈來愈認分。
聽見他的叫聲,她聽話地起身,卻又聽見樓下杜老太太叫她的聲音,在她眼裡,杜老太太比杜軒岑更可怕,她立刻緊張的跑出去,心想,上來時,再幫他把玩具撿起來。
等著她服務的杜軒岑見她完全沒回話,還急著想跑下樓,以為她故意忽略他,生氣地在她經過他的身邊時,故意抬腳絆了她一跤。
「呵——」跑得很急的何幼菱當場失去平衡,就這樣直直摔下樓,在樓梯上滾了好幾圈才落地,當場便昏了過去。
在樓下等得不耐煩的杜老太太踱到樓梯下,正巧目睹孫子絆了她一跤害她跌落的動作。
「天呀!」她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何幼菱,整個人愣住了,許久才想起該送她去醫院,喚來傭人將她抱去送醫。
望著她原本躺著的地方,上頭還留有鮮紅血跡,杜軒岑臉色蒼白的癱坐在樓梯上,他嚇壞了,他只是想發洩一下怒氣呀……沒想要她死掉,真的!
「我下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全身不停地顫抖著。
何幼菱額頭縫了十幾針,就連腳都跌斷了,沒想到杜老太太卻在她醒來後,用凶狠的眼神恐嚇她。
「今天的事你敢亂說,今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你最好認分一點!」
杜老夫人那張宛如惡魔般的臉孔和威脅的話語,嚇得她一連作了好幾天的噩夢,又不敢向杜建廷夫婦說明事實真相,從那一天起,她只要看見杜老太太和杜軒岑就嚇得臉色蒼白,還莫名其妙的直發抖,覺得他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杜軒岑在那次意外後,也許是被嚇到了,反而不再欺負她,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和她相處,於是兩人更加疏遠了。
在他們十歲那年,掌權的杜老夫人去世,兩個孩子逐漸長大。
幾年過去後,杜軒岑高傲依舊,脾氣仍然火爆,對何幼菱的態度由當初的欺壓轉變成視若無睹,對她全然的漠視。
少了杜老夫人和杜軒岑的欺壓,何幼菱的日子好過多了,可惜的是,她的個性卻已定型,怯懦膽小還兼息事寧人,就算現在他已經不再欺負她,她還是怕他怕得要死,每每見到他,總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伯父、伯母,有件事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已經十五歲的何幼菱鼓起勇氣說道,她是在確認杜軒岑出門後才敢開口的。
兩年前,她無意間知道了自己住進杜家的緣由,心中的感受由震撼到現在的完全接受,雖然有種被利用的不舒服感,但伯父伯母對她好卻是不爭的事實,再說,當年的她若沒有杜家的收容,也許就被送進孤兒院了。
「什麼事?」潘文玲笑著問道。
「我想知道在滿二十歲以後,我是不是可以搬出去住?」她雙手握拳一口氣把話說完。這事她想了好久,今天總算鼓足勇氣說出口。
對他們她心懷感恩,於是把二十歲當成分水嶺,如果她死了,便什麼也不必說;若沒死呢?她是不是該回到她應有的生命軌道?至少她不該再繼續住在杜家,小時候那些恐怖的記憶一直殘留在心中,她想遺忘……
已經出門的杜軒岑因為沒帶手機又繞了回來,走到客廳時,正巧聽見她的問話。原來她想搬出去呀?不過,現在離二十歲還好久,這麼早提幹什麼?
「搬出去?為什麼?」杜建廷停下看報的動作,不解地望向她。
「到時候我就沒有必須住在杜家的理由了,不是嗎?」她望著他們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就算他們對她再好,小時候的記憶是最真實的,寄人籬下、低人一等的依附者身份讓她抬不起頭來,覺得自己好可悲。
杜軒岑一臉訝異。
住進他家還需要什麼理由?不就是她父母雙亡,爸媽好心收容她?
「你怎麼會知道?」杜建廷倏地站起身,不小心踢倒了座椅,一旁的潘文玲吃驚地摀住嘴巴。
「伯父,照那位大師的說法,我能不能活過二十歲仍是個謎,不過人生本來就是變化莫測,就算沒替杜軒岑擋厄運,我也未必能活過二十歲,我只是希望在這件事結束後,能回到我原本的生活,過回屬於我的日子。」何幼菱低頭小聲說。
「天呀!你怎麼會知道?」杜建廷單手摀住雙跟,正因為事實太殘忍,他和妻子一直不准傭人們提起這事,沒想到還是讓她知道了。
「小菱,是我們對不起你!」潘文玲抱住她哭了起來。
「伯母,你別難過,我是說真的!因為你們對我太好太好了,就算我真的替他死了,就算真的只能活二十歲,我仍覺得自己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