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年、猶豫了一年,害怕的就是你的拒絕……」他自嘲地歎口氣。「結果,你果然拒絕了。是因為雷浚嗎?」
她睜大眼看他。「這件事跟雷浚沒關係。」
「剛剛在電視上看到你差點沒命,讓我……你知道的……才下定決心想跟你重新開始,我不敢想像,你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而我卻什麼都來不及跟你說……」
她看他一眼,突然歎口氣。「我明白,但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她的話也讓他歎息出聲。「我不該「當時輕別意中人」。」他引用句晏殊的詞。
她微微一笑。「你再說下去的話,會讓我這個中文系畢業的人無地自容。」她已經幾百年沒碰這些詩詞的東西了。
他也笑了。「其實我是在來見你之前惡補了一下。」他深吸口氣。「如果你還沒有喜歡的人,我想再試試。」他不想這麼快就放棄。
她的眸子瞪得更大。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
「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樹頭結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時?」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啊!說得太好了,趕快抄下來。」
凝秋睜開眼睛,翻了個身。「好吵哦你。」她拿起小被子蓋住頭。
詩語回頭瞄了姊姊一眼。「我在看你架子上的詩詞,寫得真好,完全符合我的心境。」
「幾點了?」凝秋睡眼朦朧的打了個呵欠。
「快七點了。」詩語繼續念了幾句。「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天啊!這個更好。」她發出讚歎的語氣。
「你到底在幹嘛啊?一大早就在那裡相思來相思去的。」凝秋呻吟一聲,揉了一下發疼的頭。
昨天一天過得實在是太刺激了,竟害她失眠,現在她的頭正因為睡眠不足而隱隱作疼。
「因為我決定要採取別的策略。」詩語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她聽不懂半句。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我決定來點不一樣的。」
凝秋在床上坐起來,揉了一下雙眼,瞧見妹妹正在折紙飛機。「你折紙飛機幹嘛?」
「秘密。」她竊笑幾聲。「今天非要那個木頭注意到我不可!」
凝秋終於聽懂她在說什麼了。「你要他的注意還不簡單?像我昨天那樣跌個狗吃屎就行了,最好還有個攝影機在旁邊,包準全國的人都會注意到你。」
詩語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了老姊一眼。「我怎麼沒想到?」
凝秋翻翻白眼,掀開被子下床。她該梳洗一下,好去雷浚那兒準備早餐了。
當她起身時,屁股傳來一陣酸疼。「哎喲喂呀……」她哀嚎一聲。「這下好了,頭痛、屁股痛。」
詩語嬌笑出聲。「誰要你在超商逞英雄?」
凝秋長歎口氣。「好了,昨天被爸媽念了一個晚上,你別也來湊一腳。」
她自衣櫥內拿出無袖短衫和短褲換上,而後打開房門走下樓。當她聽見客廳裡傳來交談聲時,她的頭更痛了,真是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鄰居又來串門子了。
她進入浴室梳洗,十五分鐘後,才覺得精神振奮了些,她望著鏡子內的自己,短髮亂翹、眼皮浮腫,眼睛還帶著些許的血絲。
「天哪!木乃伊也沒我醜。」她朝鏡子做個鬼臉。「這樣好了,我三天不睡覺、不刷牙、不洗臉、不洗澡,把自己弄得像鬼一樣,如果還有人要我,我就嫁給他,不過,可能我才一開口,他就被我臭死了,哈……」
自得娛樂夠了後,她開門走出去,心裡喃念著:萬能的天神啊!請賜予我「隱形」的力量……
「阿秋,起來了,昨晚沒看到你。」鄰居老張跟她揮揮手打招呼。他今年五十五,穿著白汗衫,青色七分褲,腳下是夾腳涼鞋,前額的發已禿光,啤酒肚凸出。
凝秋扯起僵硬的笑容,哈——看來,天神休息去了,沒聽到她殷殷切切的呼喊。
「我要出去了。」她的腳步沒有停歇,快到大門了、怏到大門了……
「阿秋。」葉德全叫住她。
「啊?」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中午的時候請雷先生到家裡來吃飯。」
「為什麼?」她面露詫異之色。
「你這個囝仔,說的是什麼話,人家救了你,不用謝謝人家嗎?」葉德全語帶責備的說。若不是昨天電話、客人一大堆,他早就登門拜訪、謝謝人家了。
「可是雷浚不習慣……」
「跟我們吃飯有什麼不習慣的?而且,你媽媽也已經去市場買菜了。」
「對啦、對啦!」老張笑呵呵地附和。「就吃一頓飯而已,這是禮貌、禮貌啦!不然,等一下人家會說我們中部人沒人情味,對晤?我們又不是那個台北人,台北人是很冷情,對唔?阿全。」
葉德全點點頭,一臉贊同。
凝秋翻翻白眼。「你們不要有地方情結好不好?」
「當然嘛是不好,哈哈……」老張笑得眉頭都皺成一團了。「台北人是真的很壞啦……」
「雷浚是台北人。」凝秋反駁道。
「唔是啦!」老張揮了一下手。「伊是咱們這裡的人,伊阿嬤卡早住在這裡,你忘記了喔!伊這個人嘛是真有孝心,每年都來,難得喔!我剛剛才在跟你爸爸說,人家是—有為青年哩!又救了你,那個……你們就送作堆啦!」
凝秋受不了的一拍額頭。「你們不要胡亂配,這種話在我面前說可以,千萬不要在人家面前說喔!」她叮嚀一聲後,便走了出去,再談下去的話,她就要「花轟」了。
「你們阿秋真的是不錯啦!年歲嘛到了,差不多嘛要嫁人了。」老張喝口老人茶。
「每天嘛念,還不是這樣。」葉德全搖搖頭。「就差去街頭巷尾敲鑼打鼓報給人家知道。」
「哈……」老張爽朗的大笑。「你不用啦!街頭巷尾早就知道了,你們阿秋嘛了不起,昨天按呢一表演,全國都知道她,不錯啦!成名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