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情讓她義憤、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給逗笑了。「這和英雄好漢似乎扯不上關係。」她一邊說話,一邊仍繼續繡著帳幔。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如今在我眼裡只算個懦夫。」她見迎情心平氣和地繼續刺繡,跺了跺腳道:「妳怎麼還有心情弄這勞什子東西?」她拉開她的手。
迎情笑著搖頭。「姑娘家說話怎麼這樣粗魯,什麼『勞什子』?學這不正經的粗話!」
「我本來就是這副德行,學不來什麼姑娘家的規矩。」她將迎情拉起來。「走,咱們去張府說理去。」
迎情搖搖頭。「有啥好說的?反正……我對這事也習慣了,至少……他們今日退了婚,總比明兒個才反悔,留我一個人在婚禮上好,到時……才真要嘔氣呢!」她輕歎一口氣。
「妳……」意婕氣得頻頻跺腳。「妳就是這樣沒脾氣,人家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妳還在那兒替別人說話,妳知不知道這事一旦傳出去,妳這輩子真的別想嫁人了……」
迎情笑出聲,打斷她的話語。「瞧妳激動的,倒像是今兒個被人退婚的是妳,嫁不出去的人也是妳。」
意婕噘起小嘴,鬆開她的手。「我這樣為妳打抱不平,妳不但不領情,還數落我。」
「小姐沒這意思。」冬梅在一旁忍不住插話。「小姐……心裡一定也不好受。」
迎情逸出一聲歎息。「也沒什麼好不好受的,不就是這樣嗎?反正日子總得過下去啊!」更何況她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不過,又給舅舅和舅媽添麻煩了。」她眉心輕蹙,這才是她覺得過意不去的地方。
一提到此,意婕立刻道:「娘剛才已經怒氣沖沖地跑去找人理論了,本來我也想一起跟去,可被爹給攔了下來,教我別去搧風點火,火上加油。」
她不悅地嘟起嘴,雙手交叉於胸前,父親把她說得像個瘟神似的,真令人氣憤。
迎情一聽見她的話,眉心更加深鎖,看來舅媽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從小到大,舅媽對她一向冷淡,唯有提及她的婚事時才顯得熱中,尤其是這件婚事,她忙裡忙外,大小事全由她親自張羅,盼得就是自己能順利出閣,如今……迎情在心裡歎口氣,難怪舅媽會如此氣憤難平,畢竟,她對這件婚事抱了很大的期望。
「舅媽去張府理論,恐怕只會受氣。」迎情擔憂的道。
「他們還敢給咱們氣受?理虧的可是他們耶!」意婕不以為然的道。
「話雖如此,可他們必定認為是我不祥,才讓他家公子摔斷腿——」
「他們若敢這樣胡說,看我不撕爛他們的嘴。」意婕怒氣沖沖地說。
「我只是就事論事,畢竟我在命相師口中是克父剋夫的命格,即使張公子起初斥為無稽之談,可如今發生這樣的事,他心中會惶恐不安也是人之常情,咱們又如何能苛責他呢?」迎情不以為意地搖頭。
意婕皺眉道:「表姊,妳老這樣為人想做啥?委屈的不過是自己罷了。」
「是啊!小姐。」冬梅也開口。「張公子這一退婚,外頭的人又要扯閒話、嚼舌根,將小姐說得更難聽了,即使咱們置之不理,可日後還有人敢再上門提親嗎?」
「難不成要去張府鬧,硬逼張公子娶我嗎?」迎情反問:「這樣……不是更教我難堪嗎?」她又歎了一口氣。
「這……」意婕頓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她瞄了一眼冬梅,示意她接話。
冬梅搖了搖頭,不知要說什麼。
迎情平靜地走回繡幃前坐下,雙手又開始忙於針線,這原是嫁妝中的最後一樣繡品,只剩一小部分便完成,如今,完成與否已經不重要,因為……她已用不上了。
※ ※ ※
午後陣雨滂沱直下,擾得李秀枝心神不寧,她來來回回地在客廳踱步,不時望向門口,當她終於瞧見自己等候的人時才露出笑容。
一名中年婦人在婢女的帶領下出現在廳堂,她全身穿著大紅衣裳,髮絲簡單地綰在腦後,五官圓潤,面帶笑容。
「夫人,聽說您找我,什麼事這麼急,不能等這雨停嗎?瞧我這身多狼狽!」她指指半濕的衣裙。
李秀枝立刻朝一旁道:「去弄一杯熱茶來。」
奴婢欠身退下,留兩人在客廳。
「坐啊!姚媒婆。」李秀枝頓了一下才又道:「我這人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同妳直說了,還請妳多幫忙。」
「夫人說哪兒的話,這方圓十里有誰不知道我姚媒婆最愛熱心助人。」她笑咪咪地接著道:「不知夫人是要替您府上的公子找媳婦,還是為令千金找夫家——」
「都不是。」李秀枝打斷她的話。「是為了我家相公的外甥女。」
姚媒婆陡地愣住,臉上再無笑意。「哎呀!夫人,您可別同我開玩笑。」她的語調上揚。「她不是三天前才被人退了婚嗎?」
李秀枝歎了一口氣。「就是因為如此,才想請妳幫忙。」
「這……」
「我知道這事難辦。」她從袖口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茶桌上。「若是真成了,我定以重金酬謝。」
「這……」姚媒婆看看桌上的銀子,又看看李秀枝。「夫人,說實話,這銀子我是千萬個想收,可……可這差事難辦啊!縣城裡現在都傳言柳姑娘還未嫁人,就讓未來的丈夫跌斷腿,再加上之前的幾次退婚,還有她的八字——」
「這些我全曉得,我也知道難辦,所以才請姚媒婆務必幫忙。」她急忙又掏出兩錠銀子。「而且要快,愈快愈好。」亮兒再過半旬便會回來了,她沒有時間再拖下去。「我不要求對方家世顯赫或是書香門第——」
「夫人,只怕這些也搭不上啊!」姚媒婆大搖其頭,那些個達官貴族、商賈之家本身就有極佳的條件能找名門閨秀,他們何必自找麻煩,討房不吉利的媳婦來犯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