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濕布放在几上,端詳她的傷口,該死!剛結疤的傷口泡水之後,已有化膿的徵兆。
蝶兒不解地看著衛疆緊鎖的眉頭,她的傷口只是積了些水,擦乾後應該就無礙了。
「不准再碰到水。」他命令。
「傷口都結疤了,不礙事的。」
他搖頭,「再碰到水就會化膿,到時更難治。」
蝶兒瞪大眼睛看著手背的傷,想到傷口流膿的景象讓她心中一凜。
「回房後,記得上藥。」他指示。
蝶兒趕緊點頭,可不想傷勢再惡化。
「會留下疤痕嗎?」她注視橫過手背的傷口。
「會。」衛疆道。聽見她咕噥一聲,他心想她大概是覺得難看,遂道:「疤痕會愈來愈不明顯──」
「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蝶兒打斷他的話。她才不是那種膚淺的人,她的丈夫對她欠缺瞭解。「我只是認為我們愈來愈像了。」
「什麼?」衛疆不可思議道,他想他可能聽錯了。
蝶兒笑著解釋:「夫妻一起生活,人了之後會愈來愈像,尤其是老了之後更明額。」
衛疆一臉錯愕地看著她,爾後,開始大笑,這是他聽過最荒謬的論調,他很難想像自己和蝶兒有任何相似之處,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蝶兒脹紅了臉,她丈夫的笑聲使所有人都向他們行注目禮,他是她見過最無禮的人。
士兵們訝異於何事能讓將軍開懷大笑,他們也不自覺地微笑著。衛宗更是得意於自己的預測是對的──大嫂真的讓大哥更像「人」了,不再像以前一樣面無表情,常會在無意中流露出對妻子的感情。
衛疆感覺到蝶兒又在捏他的手,遂停止笑聲,挪揄道:「恐怕歲月無法做到這一點。」
「至少我們現在有一點是相同的。」蝶兒得意道,她終於能挫挫他的銳氣。
「哦!是什麼?」他興致盎然的問,很好奇她要說什麼。
「疤痕。」蝶兒揚起下巴,舉高手背,高興的吐出這句話。他愕然的表情令她笑開,她贏了。
「那這裡所有的士兵都和你有相同點。」他不疾不徐地反駁道。
蝶兒嘟著嘴表示不滿,她就知道不可能輕易獲勝,畢竟她有個好辯的丈夫。
「快吃。」衛疆夾塊肉到她碗中。
看著肥滋滋的豬肉,她緊皺眉頭,挑起肥肉放進他碗裡。
「怎麼不吃?」衛疆道,她太瘦了,得吃胖些。
「油膩膩的,好噁心。」她吐吐舌頭。
「吃久就習慣了,你身子弱,得多吃些。」
蝶兒正想回問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卻覺得有些冷,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的位置正對著大門,難怪每次晚膳時都覺得冷風颯颯。
她的鼻子又開始發癢,她盡可能忍住,不想又讓他小題大作,但……老天!她不行了。
「哈啾!哈啾!哈啾!」她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該死!」衛疆詛咒一聲,他就知道她身子虛,他示意僕人回房取件披風。
「可是我沒披風呀?」她疑惑道。
他拉她偎在他身上,「我有。」
蝶兒靠近他享受著他散發的溫暖,心想每次只要她受傷,或是他覺得她身子虛弱時,他就會流露出對她的關心。嗯,至少她丈夫開始表示出喜歡她了!蝶兒愉悅她笑著。
「什麼事這麼好笑?」衛疆問,他又夾了許多菜和肉到她碗裡。
他是不可能承認喜歡她的,因此蝶兒不認為說實話是好主意。
「我不喜歡吃這些。」她又挑了些肥肉放回他碗內。
「不許挑食。」他命令道,又把食物夾進她碗中。
她皺眉咕噥:「吃這些肥肉我一定會吐出來。難道你就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沒有。」
她差點脫口而出「豬」這個字,不過她當然不能這麼侮辱她的丈夫。
這時僕人剛好拿了件黑披風遞給衛疆,他幫她披上繫好。
「暖和嗎?」他問。
「嗯!好大一件。」她應道,心想拿來當棉被或許也不錯。「你不穿嗎?」
他搖頭。「現在才秋分,改天找人幫你做幾套,免得受寒。」
「謝謝。」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靨,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她衝動得想抱緊他,但有這麼多士兵在,所以她緊握他的手。
衛疆困惑地看著她快樂的臉龐,和她緊握的手,不曉得什麼事讓她如此愉悅,但她的笑容使他心頭暖曖的,他喜歡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做妻子的不用向丈夫道謝。」他粗嗄道,「快吃。」
她點頭愉快地吃著。
★ ★ ★ 「好了,這樣就不會掉了。」蝶兒道。她幫小余的墜子穿上繡線,使其固定在手腕上。
小余高興的抱著蝶兒,表達她的謝意。
「小姐,用繡線恐怕不太牢固。」小春道。
「我曉得,可我這兒除了刺繡的線之外,也沒其它的了。改天再上街買。」
「上街?!」小春雙目圓睜,一臉訝異。
「怎麼了?」蝶兒好笑的看著小春一臉驚愕的樣子。
「這種小事,小的去辦就行了。」小春道。只要一想到小姐每次出去就會惹一大堆麻煩事,她就覺得全身僵直。
「哼!」蝶兒皺皺鼻子,「看你的表情,我就曉得你和衛哥都認為我是惹禍精,對吧!」
「小的沒這個意思。」小春心虛道。雖然她認為「惹禍精」這個詞兒取得貼切,可也不敢表示出來。
她們三人坐在莞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小余只是聽著蝶兒和小春的對話,並不時點頭微笑。蝶兒手上拿著針線不停地忙碌著,她正在繡一對鴛鴦,這是她的嫁妝,原本是打算在旅途中完成的,可是沒想到沿路都在馬背上度過,所以荒廢至今。
小余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蝶兒遂道:「夜深了,你們也該回房了。」
「是,小姐。」小春應道。
兩人走了之後,蝶兒仍然繼續繡著,心想可以多繡些花、鳥之類的幃幔來佈置房室。
又繡了一個時辰,她覺得有些倦了,可是還不想睡,她想等衛疆回房,夫妻應多些時間談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