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凝睇著她,無法說出隻字詞組,黑眸深沉難懂,心湖起了波濤,雙手不禁握拳,情感開始分崩離析……
「可是我想,今生我再也無法補償你了……」她的淚串串滴落。「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殺你,但……那對我而言必定也是椎心之痛啊!否則我今世便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贖罪,不會老是夢見你、不會心如刀割、不會無怨無悔、不會為你落淚、不會……」
「別說了!」他大吼,內心翻騰。
她只是流淚,胸口發疼,痛苦地緊蹙眉心,他見狀,有股莫名的不祥預兆。
「我……」
「別說了。」他不假思索地攬她入懷。「別再說了。」他緊摟著她。「你不能激動,否則寒氣會往上衝。」他的聲音裡滿是憂心。
如意疲憊地靠著他,淚水不斷。「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想再見你氣惱我……我們能不能好好相處、好好作伴,只要……幾天就好,只要幾天……」
他蹙眉不語,心中滿是掙扎,他不能,也不需要答應她,他說過了不再受她影響、不再任她擺佈、不再……
如意見他默不作聲,心裡已然明白他的想法。「你不用勉強自己,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你已經為我讓步許多,我該知足了。」她畢竟是他的仇人,要他與她溫柔相伴的確是太強人所難了些,她拭去淚水,試著堅強。
「我想請你將匕首給我。」她突然說道。
他稍微推開她。「你不是不願再見到它?」提到凶器,讓他冷了下來。
「我是不想見,但或許它能讓我想起什麼或夢到什麼。」她平靜地望著他。
他盯著她,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真偽,半晌後,才見他伸出手掌,匕首頓現,陰冷冷地躺在他的掌心。
如意只覺心頭一陣刺痛,她閉上雙眼,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需面對它。
再睜開眼,她已平靜許多,她伸出手,卻無法克制顫抖,手指握住劍柄,頓時被那冷涼的感覺震住,她鼓起勇氣才將它拿起。
「我……」她深吸一口氣,望向他。「這匕首……與夢中的那把不同……」
「是不一樣。」他冷笑。「這是殺我的匕首,你的是另一支。」他又伸出手掌,只見一支輕薄短小的利刃置於其上。
她又伸手將之拿起,這次並不害怕。「為什麼有兩把?」在夢中,她見到的都是同一把。
「或許是你暗中藏了一把,好伺機殺我。」他說道。
「是嗎?」她輕咬下唇。
他沒有說話,正控制著自己的怒氣,每次談到這個話題,他就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憤怒之中。
如意瞧見他嚴厲的臉色,明白他心裡所想,於是將兩支匕首全藏在枕頭下,也算眼不見為淨,或許晚一點,他不在身邊時,她再拿出來細看。
「我有些累了。」她疲倦地道,不由得拉緊身上的被子。
他的臉龐洩漏出他的關心,「很冷?」
「還好。」過低的體溫的確讓她精神不濟。
他又拿出一顆紅色藥丸餵進她的口中,「吞下,會好點。」他蹙著眉頭。
如意聽話服下,一會兒後才覺得好些,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我頭上是不是有銀光?」她詢問道,見他有些詫異,連忙又說:「是廟裡的住持告訴我的,他說這銀光是你為我鎖上的,能避妖鬼,你什麼時候……」
她忽地止住話語,昨天在樹上時,他曾在她的頭頂上劃了一下,嘴裡還念著她聽不懂的字句,難道是那時……她想起之前韓殤曾望了遠處一眼,不知在瞧什麼?
「城裡真的有妖怪?」如意睜大眼,那時他定是看到了什麼。
「每個地方都有,只是肉眼分辨不出來。」他狀似稀鬆平常地道。「至於鬼,更是到處都有,但他們大部分都無害。」
「是嗎?」如意神經質地望了週遭一眼。
「這裡沒有。」
「為什麼?」她不解,他方才不是說到處都有?
「因為我在這兒。」他簡短地道。
「他們……怕你?」她試探性地問。「你一直沒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字詞來表達。
「我是什麼?」他譏笑一聲,「生前我常問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死後知道了,卻又無力改變。」他忽地一揚手,屋內的東西全浮了起來,連床也不例外。
如意驚呼一聲,差點自床沿落下,她本能地抓著他穩住自己。
他抬手撫著她因緊張而泛出血色的臉龐,黑眸閃著詭異的光芒。「我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魔。」
血色迅速流失,她蒼白著臉,臉上有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微揚嘴角,「一個妖鬼見了都會怕的魔,還有,符咒對我無效。」他一揚手,房目「碎!」地一聲大開,原本貼在上頭的黃符瞬間燃燒。
如意大驚。「你……」
他冷笑。「這次你想再殺死我是絕無可能的。」
她搖頭。「我沒想過要殺你……沒有……」
「是嗎?」他勾起她的下巴,卻突然望向門外,舉手一場,房門「碎!」地一聲關上,屋內的東西也緩緩下移,回歸原位。
「小姐——小姐——」阿香在門外喊。
「是阿香。」敲門聲傳來「小姐——」如意蹙起眉,她怎麼又回來了?
「什麼事?」她出聲問。「我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夫人回來了,想見小姐。」
「娘?」如意不解地蹙眉,平時娘若想找她,都是親自來這兒,怎麼今天……她突然起身,心底閃過一抹不安,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她轉向韓殤。「我去見娘,你要同我一起嗎?」
「我有其它事要辦。」他也起身。
「小姐——」阿香在門外喊。
「我就來。」她邊走邊說,到了門邊後,轉身對他說道:「我走了,很快就回來。」
她凝望他一眼,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想起似曾相識的一幕,她微笑地站在樹林裡對他說著相同的話語,那時她正要回去探望父母,臉上漾著甜美的笑容,他不想她離開,卻又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對她,他總是心軟。韓殤眉頭一皺,將這些事逐出腦海,他必須先去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