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一直懷疑我?我不明白,我做了什麼,讓你對我這麼的不信任?」
她努力吞下喉中梗得疼痛的酸楚,把所有積壓的情緒全都掏出。
「你太優秀、太完美了,在你身邊,我很沒有安全感。」
向至龍僵住。他從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這個問題。
「你身邊總是不乏容貌、身世、才智比我好上十倍、百倍的女性圍繞著。從幼稚園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倒追你的女孩數不勝數。當你學成歸國那一年,甚至有好幾位女孩不惜遠渡重洋,跟在你身後癡癡追來。那些女孩我都見過,每一個都比我活潑、開朗、漂亮。所以,我一直患得患失的。如果只是猜測,那也就算了,現在我都親見目睹了,我還能怎麼想?」
「我跟李曼麗只是一般的朋友。」
「朋友會這麼熱絡?」
「我從高中就跟她認識,到現在都十多年了,關心老朋友很正常啊。」
「你們認識十多年了?我一點也不知道!」她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
「她是我們讀高中時的那位校花,你忘了?」他蹙眉解釋。
「校花?那麼優秀的女孩子,難怪你們可以維持十多年的友情。當初為什麼不找她告白,反而找我當女朋友?你不覺得你白白繞了一大圈?」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後,她的心頭更加酸澀,衝動之下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我是進公司工作之後,才與她巧遇的。」
「你們很有緣嘛,兜兜轉轉好幾年,還能相遇。算了,反正我也搶不過她,我退出就是,祝福你們百年好合。」
向至龍心冷了。
她不信任愛情,也不信任他,寧可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卻聽不進他的辯白和解釋。
「我以為,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保證。原來我的努力還不夠,還是無法讓你安心。我盡力不讓你知道我收了多少情書,盡力不讓你知道有哪些女孩子想接近我,就是怕你會想太多、鑽牛角尖。沒想到,我的體貼,竟然變成我們之間信任破裂的最大導火線。是我對自己的處理方式太過自信,還是太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夠瞭解你?」向至龍疲倦地扒了扒頭髮,話語裡有領悟、有失望。
他的話,讓她倏地冷靜下來。
天啊,她的話好可怕,不但傷了他,自己也被刺得傷痕纍纍。「我……對不起……我……」
「我沒變,穗心,我的心一直沒變。你為什麼看不清我的心?」向至龍鬱鬱地掉開眼,神情是濃濃的倦怠。
「阿龍,對不起。你對我非常的好、非常的體貼,但是,就是因為你為我想得太多、做得太多,我反而覺得好像被你排斥在一段距離之外。我很痛苦,很想靠近你,卻苦無門路。很想多知道你的事,又怕知道了太多,會讓我承受不了。好幾次,我一直掙扎著想打開你的抽屜,看看是誰寫了一封又一封的情書給你;也好想偷偷跑到你的公司去,看看你是真的加班晚歸,還是跟其他的女同事出去了;還有……」她再也說不下去。
這些不安的想像,幾乎要摧折她的靈魂和對他的愛意。
他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你真的無法信任我嗎?」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搖搖頭。
「我愛你,穗心。我真的愛你。」他再試一次,企圖用這最後的手段,來喚醒她執迷、猜疑又不安的心。
「你不用因為我把青春都給了你,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想要對我負起責任。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承擔挫折。你如果不是真的愛我,就不要在這一刻告訴我。李曼麗跟你很相配,真的。」她低下頭不看他,昧著自己的心,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向至龍閉上絕望的眼,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張開眼,語調平板地開口。
「穗心,既然這樣……」
她抬起頭,靜靜地等他說話,心裡有了可怕的預感。
「我們分手吧。」他說。
第十章
他愛不愛她?
有多愛?
會愛她多久?
溫穗心一直想問向至龍的問題,終於得到了答案——
他主動向她要求分手。
他愛不愛她?
大概是不愛她了。
有多愛呢?
看樣子,好像是淺了一點,淺到無法對抗他們之間的猜疑。
會愛她多久?
至少不會是天長地久。
累積二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情分,還是被她歸零了。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玩著自問自答的遊戲,越玩越悲哀。
向至龍提出分手的時候,她並沒有掉淚,只是平靜地接受,然後在第二天,主動離開他的公寓,搬回家去。
她沒有哭,但是靈魂空掉了,空到擠不出眼淚來。
在她的世界裡,時間的流逝對她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她跟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幾乎都是憑著本能行動和反應。
心裡只想著,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跟李曼麗笑著相擁?身邊又有幾個女孩對他表示好感?他是不是正熱心地為哪個女孩解決問題?他……
去、去、去!別想了,溫穗心大笨瓜!你跟他沒關係啦!她雙手揮向空氣,把浮現在眼前的向至龍的大頭影像驅散,試著提醒自己。
把煩惱源除掉,不必繼續猜想誰愛不愛誰的問題,應該就沒煩惱了啊!為什麼現實總和想像背道而馳?
重重仰躺到床上,伸出手,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指。
原先應該戴著訂婚戒指的地方,不知不覺的,早已經因為太陽的關係而出現一道淺淺的圈形痕跡。
看著看著,心頭又空了一大半。
「不要哭,溫穗心,不要哭!是你自己把戒指丟掉的,哭什麼?」她不斷告訴自己,拚命壓下即將湧上的淚水。
* * *
兩家的父母,都各自接到了他們子女的親自知會——向至龍和溫穗心兩人,決定取消婚約。
即使他們再開通、再尊重兒女的意見,對於解除婚約這種沒面子的事,還是不能釋懷。兩家的長輩彼此見面,也因此萬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