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孩子們分手分得那麼平和,做父母的也無法幫自己的孩子討公道,指責是哪家孩子負了哪家的孩子。
不知不覺的,除了兩個年輕人像是形同陌路,幾乎不再往來外;連他們的父母,也慢慢地疏遠了關係,見了面不再寒暄,只剩最基本的點頭招呼而已。
敏感的街坊鄰居也察覺到了,紛紛交換著向、溫兩家解除婚約而失和的傳言。
搞到最後,向、溫兩家的人都不太敢出門,以免見到鄰居們好奇刺眼的探詢舉動。
「唉……丫頭回來了,卻還是見不到她的面。人明明回來了,怎麼還是覺得像丟了一個女兒?」溫父哀怨地望著樓上。
「女兒心情不好,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溫母也無奈地搖搖頭。
「兩個孩子從小一塊兒長大,兩小無猜、感情好得不得了,所有街坊鄰居都看好他們兩個,怎麼會說分手就分手?」
說到這個,溫母也惋惜萬分,深深地歎息一聲。她也是盼了好久;還以為女兒今生的幸福歸宿早就找到了。
實在是好事多磨,磨到最後就這樣沒了。
「真想不到,二十幾年的感情,竟然就在陣前臨門一腳、就要結婚的重要時刻吹了。現在的年輕人啊,還真能『提得起、放得下』。唉呀,我們老了啦!」溫父難過得沒有心思去對手中這一期的彩券號碼,最後心煩地把幾張彩券感熱紙丟到專門存放統一發票的鐵盒裡。
「老頭,你就別再念了。嘮嘮叨叨的,念得我也跟著煩起來了。」溫母皺緊眉頭,沒好氣地瞪著老伴。
溫父不敢造次,乖乖壓下繼續嘟嚷的衝動。
女兒的幸福頭彩,就這樣眼睜睜地飛了。他們做父母的,難免失望呀。
「我看,讓她出國去散散心好了。」沉默了半晌,溫母沉重地開口。
「出國?你要讓女兒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看她是要去讀書,還是要去玩,隨便她。讓她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這孩子有心眼的時候,都是悶著不發作,我怕她會把自己悶壞。不如把她送遠一點去,也省得觸景傷情。」
「可是……我會捨不得啊!丫頭都養這麼大了……」溫父難過了起來,眼眶泛紅。
「捨不得也沒辦法啊,這孩子需要復原的空間。」溫母很冷靜,但是,眼眶也紅了。
溫父、溫母各自難過了好一會兒,然後溫父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猶豫地看著溫母。
「不過,老伴,我們哪來那麼多錢送穗心出國?」
「呃……」對厚!溫母苦惱地抓抓頭。
那他們剛剛討論了半天,還傷心了半天,豈不是白搭?
「唉——」兩人為難地互相對看,然後同時歎氣。
那……還是把地點改一下吧。
屏東或是台東,這兩個地方好像也滿不錯的。」
「鈴——」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離電話最近的溫爸有氣無力地接起電話,突然,他表情一變,張口結舌地傻住了,像是被人點了穴,一動也不動,被動地聽著對方說話。
好一會兒後,溫父呆呆地掛上電話,像是在夢遊似的,不可置信地張著嘴。
「怎麼了?」溫母拉住丈夫緊張地問,不會是哪一張支票跳票了吧?
「中獎了。」溫父慢慢轉頭看向老伴。
「中獎?我們都還沒對完彩券哩。還是你去偷簽大家樂了?」溫母懷疑地看著他。「告訴我,中了多少?」
「兩百萬,或者更多……」
「啊?」
溫母嚇得下巴都差點掉了。
* * *
溫穗心一直以為,她爸媽自從中了十萬元之後,便已經把所有的偏財運全用光了,沒想到……
兩百萬!整整兩百萬耶!
這對他們一向克勤克儉慣了,卻老是積不了大財的溫家而言,簡直就是一筆從天上炸下來的大數目,轟得全家頭昏眼花。
爸、媽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後,又帶來另一項更令她震驚的消息。
他們竟然自作主張,極有效率地打點好她所有的留學手續。然後,不讓她多問,就幫她將行李打點好,一把將她丟上飛機。暈頭轉向的她,甚至連離家的情緒都還沒醞釀好,人就已經到達美國的上空。
溫穗心低頭,看似專注地研究手上的入學通知單,事實上,心已經飛走。
謝天嗎?
老天讓她爸媽圓了兩百萬的中獎夢,的確是要謝天。
但是,心底就是隱隱約約地有股怪異感,而且代價是要她遠遠地離開他啊……
原先會產生想繼續深造的念頭,是為了要讓自己能夠配得上優秀至極的向至龍。
如今,深造願望實現了,卻是為了要避開他。
心中充塞著太多濃澀的失落感,出國圓夢的心情是酸還是喜,她已經分不清。
溫穗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發現,在後方某處的位置上,有一道灼熱而深思的視線,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
* * *
到了國外,不知怎的,她竟然桃花運大開,冒出一堆追求者。
原本對她這個初來乍到的萊鳥留學生熱心照顧的人,近來竟一個接一個地向她告白求愛,嚇得她幾乎不敢出門。
語言學校的男老師追她,同鄉學生會的前會長追她,同班同學中除了一位當醫生的同鄉之外,還有一位據說爸爸是石油大王的中東男孩,以及日本什麼會社社長的二公子也都跟著來湊熱鬧。
剛開始,她曾一度懷疑這是「放洋兩三年,母豬賽貂蟬」的後遺症。
但是放眼東方留學生群中,年輕貌美、活潑外向的女孩比比皆是,所以假設不成立。
不能否認的,受到異性的青睞和注意,的確讓她多了點虛榮、多了點自信。
可惜,她的心依舊波瀾不興。只因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是向至龍。
沒想到,遠渡重洋,離他好遠好遠之後,還是躲不開「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惆悵感。
「他一定快要把我忘了吧?」她心裡酸酸地猜想著。
「嗨,你怎麼在這裡?」跟她念同一班語文課的女同學,正巧抱著書匆匆經過,在花棚下發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