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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她已經淚流滿面,渾身不住的顫抖。
紀康揚仍是沒有伸手撫慰她,任她不斷傾訴,然而眼裡深思和疼惜的眸光卻不斷交錯掙扎。
「後來呢?」最後,他開口催促她說完,要她面對自己的噩夢。
「學姊看到我來了,只是指著學長,對我說:『看吧,我為了他痛苦,他為了你狂亂,而你則為了我跟他而不知所措。茹茹,感情是一件多麼麻煩的事,對不對?沒關係,我幫你結束你的困擾。』然後……然後她就跳下去了……」
她雙手用力的環緊自己,將頭埋在膝裡,泣不成聲。
「所以,你開始認為,愛情,是件麻煩的事情,寧可不碰、不理、不想,就不會有苦惱了?」即使他早已從袁伯父那明白了所有事,冷然的音調裡仍是隱含怒意。
「我忘不了學姊的那些話……是我害死學姊的,當初明知道學姊喜歡的人是學長,我就應該……」
「你就應該退讓,你是這樣想的嗎?」紀康揚截斷她的話。
袁茹茹聽出他嗓音裡的不以為然,她抬起濕漉漉的小臉,愕然望向他。
「那麼我呢?你躲開我的理由是什麼?我們之間沒有第三者的牽絆,對於我的追求,你怕的是什麼?」他緊鎖住她的雙眸,看得她無處可逃。
「我……我是……」她的雙眼憫然的眨著。
「你腦子裡想的、心裡頭怕的,全是你學姊說的那些屁話!誰話在世上沒有苦惱、沒有迷憫?如果像你學姊說得那麼嚴重,全世界的人不就要學她一樣自盡了事?」他瞇眼,聲音像是冰刀一刀一刀的砍向她。
「不要這樣說我學姊!」她掩住耳忿怒尖叫。
紀康揚粗魯的抓住她的雙手,強迫她聽入他的話。
「你學姊是儒夫,受不起打擊,那是她的失敗!而你呢?完全不敢承受一絲一毫的打擊,你比你學姊更軟弱!遇著了事情,只想躲回你父母的懷裡,害怕自己受傷,所以不敢出去闖,是不是這樣?」
他氣瘋了!
原以為離開她的這段日子裡,她會想清楚錯是誰的,不過看這情形,他恐怕是太高估她了。
「你只是倒楣的在錯的時間遇到了錯的人,難道你要一輩子背著這些人犯下的錯誤,活在自以為是的懲罰裡?你以為你在懲罰自己,你有沒有看見一路辛苦呵護你的父母,也一塊兒跟著你受罪?」
袁茹茹的雙手被他抓握高舉,頭低低的垂在身前,短髮密密亂亂的覆住小臉,渾身哭得一顫一顫。
他看得不忍心,深吸了一口氣,放鬆抓握,溫柔的將她攬進懷裡,有如哄疼稚兒一般,輕輕拍著她的背。
她立即攀住他大聲哭嚎,像抓到救命的浮木般,緊抱不放。
「茹茹,我忍受多年的病痛和治療,為的就是回來找你,那名當年將陽光帶給我的天使。我不想在多年的等待後,才發現我等到的,是個將自己縮在殼裡的儒夫。」
她一聽,忿而推開他。
「對!我是儒夫!我受不了打擊,我害怕受傷,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憑什麼來干涉我?」
「這些話不中聽,所以你惱羞成怒了?」紀康揚怒極反笑。
「沒錯!我再加上臉皮薄,可不可以?當年害你受傷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你回來找我是為了什麼?索討過去的虧欠嗎?好,沒問題!我有身體,可以給你,但是感情,對不起,我沒有!走!我們現在就去旅舍、去賓館、去汽車旅館,什麼地方都好,把身體給了你,我欠你的就可以還清了吧?」她站起來,猛烈的拉扯他的手臂。
紀康揚心冷了,坐在花台上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他等待了十五年的心情,就讓她幾句話糟蹋成這樣?
「走呀!你遲疑什麼?我現在就把我的身體獻給你——」她狂亂叫道。
啪!一聲清脆的摑掌聲在她臉上爆開。
她怔怔的撫著頰。他的手勁很輕,一點也不痛,卻結結實實的擊碎她的心。
紀康揚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認為我是回來向你要求當年傷害的賠償?你以為給我身體,就能彌補你自己無心犯下的傷害?而你對你學姊的補償,就是封閉自己?」他的眼裡充滿對她的失望。
她垂頭靜靜的站著,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然後被地上的塵土吸乾不見。
「每個人所有的苦,都是自己找來的。如果你認為縮在殼裡最安全,那麼我也不打擾你了。你要一個不麻煩、不困擾的人生?很好,我知道了,我會如你的意,離你遠遠的。祝你一輩子無煩無憂。」
他輕聲說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決絕的轉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
袁茹茹沒有抬頭……
她明白他的心遠去了,心裡頭瞬間空了一個大洞。
他離開的同時,她好像也失去了身體的某一個部分。
怎麼會這樣?怎麼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已經再一次成功避開了一段感情了,不是嗎?
為什麼靈魂深處沒有一絲解脫,反而像墜入更深黑的地獄裡,受到更加恐怖痛楚的焚熾?
她做錯了?
哪裡做錯了?
「嗚嗚——」她蹲了下來,無法壓抑的痛哭失聲。
這一次,沒有人回過頭來抱緊她,沒有溫暖的胸膛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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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外婆出門找到學校來,把她給「撿」回去。
袁茹茹喝著外婆泡給她的茶,一邊喝一邊掉淚,雙眼早已經紅得像兩顆紅番茄。
「人哪,總是要失去了才會珍惜。」外婆戴著可愛的老花眼鏡,一邊在一旁剪著紙花,一邊在嘴裡低聲嘟嚷著。
這句話刺進茹茹的心頭,一想到紀康揚狠下心轉頭離去的背影,鼻頭、心頭一陣酸,豆大的眼淚又啪地落了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