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兒,我知道你脾氣強,但是你知不知道,若你這樣一死,我們也都要陪葬了……"芝蘭的聲音顫抖,她是真的害怕。
"小夜兒,我不想死,算我求你救我一命發發慈悲好嗎?」芝蘭極端恐懼,珠淚漣漣的模樣讓子夜心軟了。
晏無涯這傢伙死有餘辜,但芝蘭卻是絕對冤枉,她沒理由為自已賠上性命。"對不起, 天可不可以永遠不要亮?黎明最好永遠不要來。子夜只要一想到天亮之後,她就必須以"近側侍女"這個卑微的新身份去面對李梵天,伺候他的起居。供他差遣,她就又怨又嘔地睡不著覺。
不睡了!子夜索性掀被下床,披上外衣,悄悄地往綠竹林的方向走去。
靜溢的夜,只有她一個人陪伴著天上的一輪皎皎明月,子夜走到竹風四面亭裡坐下,呵著在寒露之下凍僵的手。
好冷!這樣的冷天,李梵天並不是獨自一個人。此刻是哪個美人像貓瞇似的倦縮在他溫暖的懷裡?如月夫人?彩蝶夫人?她忘了,刻意遺忘。
子夜惱怒地蹙起秀眉。真該死!哪個女人窩在他懷裡又與她何干?她沒事胡亂想些什麼啊!
子夜一甩頭,企圖把所有和李梵天相關的人事物統統甩去。心緒平靜之後,她才由懷裡取出父親的樂譜。
(洞仙歌》記錄了父親精心製作的數十首歌曲,看到它,子夜心中從沒有斷過的秋思又再度洶湧。秦心、秦弦大家都到了哪裡?平安嗎?過得好嗎?子夜歎了口氣,不自覺地哼起了三個姐妹最常唱和的一首歌----
"夜長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聞散喚聲,虛應空中諾。依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歡行白日心,朝東暮還西……"
"是誰在唱歌?"子夜低唱,正渾然忘我之際,不料一陣熟悉的暴吼,彷彿平地驚雷,把子夜嚇得由竹椅上跳了起來。
她本能地把(洞仙歌)樂譜藏回懷裡,強自鎮靜地看往出聲方向。果然見到李梵天好似夜魅般,迅速出現在她眼前。
"誰在唱歌?是你嗎?」李梵天的聲音是一貫的粗沉威嚴,即使他並沒有生氣,但冷淡剛毅,沒有絲毫笑容的臉龐,依舊令人望之生畏。
他穿著一身白衣,手中還抱了把琴。白天的黑豹到了夜晚則化身為白獅。子夜覺得李梵天真是奇怪,白天喜歡穿黑衣,到了夜裡卻反而換上了一身的白,真是一個愛和上天唱反調的男人。然而不管黑豹或是白獅,都具有勇猛霸氣和高貴優雅的王者氣勢。
李梵天將手中的古琴放到小桌上,看向發怔的子夜,"你聾了嗎?本王在問你話。」他不悅地攏起兩道濃眉。
"啊?」子夜回過了神。"不……不是我……」她本能地否認,也許是被他不悅的神情嚇到了,她竟然緩緩後退了幾步,企圖拉大他們之間的距離。
"該死!為什麼看到我就要逃?"見她緩緩後退,他突然怒吼一聲,出手攫住子夜,將她拉至身前。"難道本王是毒蛇猛獸,會吃了你?」
子夜的手臂被他道勁的力道捏得好痛,而這一痛,火爆的性子就上來了!
"你放手!本姑娘沒有逃,我後退是因為我討厭你!"她火冒三丈的話吼到他臉上去,"還有,你不是毒蛇猛獸,因為不論是毒蛇或猛獸,都比你這個壞人要仁慈可愛多了!"子夜不顧一切地大吼大叫,所有不該說的話一氣之下統統出籠了!然而心裡殘有的理智卻在暗暗叫苦。
慘了!這下子又要惹惱這個壞脾氣的王爺了,他會怎麼對付她?捏死她?或是乾脆一刀殺了她?
不料李梵天居然反常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很好,這才像我認識的小夜兒。"
子夜愕然了,這男人是根本有病,還是故意諷刺她、捉弄她?
李梵天放開了對她手臂的箝制,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撥動了一根琴弦。
"你會彈琴?」子夜有些不敢置信。古琴讓她想起了溫柔的二姐秦弦。撫琴之人不都該是如秦弦那般婉約動人的女子嗎?要不然至少也要像爹爹那般斯文的男子才是。子夜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將霸氣英武的李梵天和一把古琴畫上等號。
"你很訝異?一個比毒蛇猛獸都還要兇惡殘暴的人,居然會彈琴?」李梵天挑起一邊眉宇,自嘲一笑。
他明顯的嘲諷讓子夜不悅地斂起蛾眉,"你既然知道自己比毒蛇猛獸還要兇惡殘暴,為什麼不反省、不改變?」她的口氣也很沖。
"反省?改變?」李梵天哼了一聲,"小夜兒,你不覺得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嗎?因為你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反省、什麼叫改變。"她總是一在氣頭上就口不擇言的胡亂傷人。像方纔,她罵他比毒蛇猛獸還要兇惡殘忍,甚至還說討厭他!這其實已在李梵天的心裡劃下一道傷痕,只是他忍著,吞下難受的情緒,不形之於外罷了。
"留在這裡並不是我的意願,我是被禁錮、被強迫的。因此我沒必要為了任何人改變我自己。"子夜挑釁地說道。
"我是高高在上的蘭陵王,況且你的小命也是我救下的。因此若說我們兩人之間有誰必須改變,那絕對會是你,不可能是我。"李梵天瞪著她,堅定的立場全寫在他傲然的神色中。
"你……好,你是蘭陵王,我只是小民女,沒有資格要求你改變,但你也沒有權利左右我。依我看,從今以後最好誰也不要招惹誰。"子夜氣呼呼地吼出一串話,憤怒的扭過身子,她要離開。和這樣自大可惡的臭男人在一塊兒,高雅的竹林也要變得俗氣不堪。
"站住。"李梵天平靜地叫住她。
沒有大吼大叫?子夜愕然,本能地停下腳步。
"轉過身子。"不怒而威的命令她該接受嗎?子夜的心裡相當掙扎。
"小夜兒,你應該明白,同樣的命令最好不要讓我說第二次。」他微微瞇了一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