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頭髮自然鬈,看起來好像燙過一樣,長大以後留長頭髮,一定很嫵媚。還有,你的眼睛黑亮靈活,彷彿會說話,眉兒彎彎,皮膚白裡透紅……」單駒燁如數家珍地說道。
「你說夠了沒?真無聊!輪到我們就定位了啦!」福卿卿紅著臉啐他一口,用力邁開腳步,單駒燁只得無可奈何地被她拖著走。
下場比賽,清一色地聽到各組人馬喊出「一、二、一、二」的整齊口號,偏偏有一個傢伙例外,就是單駒燁。
福卿卿快受不了了。這個男生搞什麼啊?在比賽激烈的當口,居然叨叨絮絮,盡碎念些不三不四的話!
「小福、小福……」他頻頻在她耳邊亂叫。
「別吵啦!」福卿卿一心求勝地數著步子,沒有閒工夫理他,「一、二、一、二!」
「別那麼認真嘛,等一下運動會結束到學校後山來,我有話跟你說。」單駒燁可沒將她的專注放在眼裡。
「沒空!一、二、一、二!」拜託,對手就只差他們一步的距離而已,這個男生到底想什麼啊?
「別這樣嘛,一會兒就好,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囉嗦啦!」
「你不答應,那我就叫你卿卿,叫到你答應為止!」單駒燁真的在她耳邊叫了起來,「卿卿、卿卿、卿卿……」
「閉嘴!閉嘴!哎喲……」福卿卿一急,腳步錯亂,整個人跌倒了。
「小福!」不只單駒燁叫,四周也響起了驚呼。
「討厭啦!都是你害的!」福卿卿拍掉他要扶她的手,氣急敗壞地想站起來繼續跑,剛才一跌倒,已經被對手超越過去了。
不!她不要輸!她怎麼可以輸?福卿卿在心裡吶喊。前面幾組的同學贏得那麼辛苦,怎麼可以輸在她手上?
她一定要趕快站起來繼續跑,但……該死的,她的腳好痛,好像扭傷了……
「小福,你的腳是不是扭到了?」單駒燁眼尖,看見了她痛苦的表情。
「才沒有!快往前跑啦!」她就算咬牙硬撐也要追上去。
單駒燁沉默了幾秒,歎口氣:「小福,你真是太好勝了。」
「我沒事!我能跑!我一定要贏!」
「身體放鬆靠著我,別使力,把眼睛閉上。」
「幹嘛?」
「我保證過讓你贏,對你說過的話,我絕對不會食言。」單駒燁對她微笑,「聽話,把眼睛閉上,一切交給我。」
他溫柔的誘哄彷彿魔咒,那股想依賴著他的感覺又襲上了福卿卿的心頭,讓向來倔強的她,竟心甘情願乖乖照著他的話去做。
他的手環住她的腰,有力的步伐帶動著她放軟的全身,她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心甘情願地隨著他跳躍,耳畔的風在呼嘯,夾岸沸騰的歡呼聲她聽不到,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的心跳……
「小福,我們贏了,我對你遵守了諾言。」單駒燁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啊?我們真的贏了?」福卿卿睜開眼。一切好像做夢一樣,這個男生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難道也是一場夢?
「記住,待會兒要到後山來喔。」上一刻他對她眨眨眼,下一刻已經被男生們當成奪標英雄般簇擁著,福卿卿也被女生們團團圍住,差點透不過氣,心緒紛亂得無法言喻。
※ ※ ※ ※ ※ ※
後山之約……她沒有去。
隔天上學的路上,福卿卿煩惱著該怎麼對他解釋,但是到了教室,才發現原來一夜的煩惱都是多餘。
她座位的抽屜裡放著一封信,單駒燁留給她的,是道別信。
他隨父母又回日本了,這就是他約她去後山的原因,想親口對她說再見,她卻沒有出現,他信裡說他一直等到滿天星斗,才對著她家的方向大喊她的名字,問她聽到了嗎。
真是個傻氣的人啊!為什麼不乾脆跑到她家裡來直接跟她說呢?福卿卿實在感到又好笑、又好氣、又……感動……
他說,他們一定會再見面,也許五年,也許十年,到時候他不再叫她小福,要叫她卿卿、卿卿、卿卿……
從信封裡,福卿卿還倒出了一把鑰匙,是他家那座三合院的鑰匙。他說他的家隨時為她敞開,爬牆太危險了,想吃橘子時就大方地開門進去。
他還說,他已經吩咐了幫他們打掃整理的李伯伯夫婦要好好看顧橘子樹,按時施肥澆水,以後的橘子一定更香、更甜……
你願意為我留長你的頭髮嗎?
他信裡說,他會無時無刻不想著她留長頭髮的模樣。
你呢?能不能也偶爾想到我,對日本的方向笑一個,再遠我都能看到你……
淚,暗暗流了下來。
回家後,福卿卿用紅繩串過鑰匙,當成項鏈掛上她的脖子上,埋在她的胸前,緊貼著她的肌膚,這是她的秘密。
那一年,福卿卿十三歲,初次嘗到了什麼是人生又甜又苦的滋味……
第三章
鏡子裡映出美麗的容顏。
白裡透紅的健康膚色,彎彎的眉,小巧的唇,亮如黑珍珠般的眼睛。
福卿卿,二十三歲,大學植物系四年級學生。
她對著鏡子,細細梳著及腰的頭髮。天生微卷的頭髮呈現自然的大波浪形狀,再別上一根髮夾固定住劉海。
彎腰撿拾昨夜讀完的散落一地的書籍,將它們整齊疊在書桌下。沒辦法,她這租賃的小窩小得只容得下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小布櫥,再勉強塞下一台中古電腦,連走路都有困難了,更別說再擠一座書櫃,因此書本只好利用空隙和角落堆放。
這窩雖然小得可憐,卻是她的樂土。三年前北上念大學,沒有抽到宿舍的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幸好大她兩屆的學長彭永澤好心地幫她找了這間位於五樓的雅房。因為小得離譜,所以租金很便宜,每個月只要一千元,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又可以免除女生宿舍難免會有的七嘴八舌的嘈雜,讓她十分滿意。
但住了幾個月之後,房東陳伯伯也不知道從哪兒聽到她「猜拳王」的美名,不相信她每猜必贏,堅持要用房租當籌碼和她猜一盤,她若猜贏他,這個月的房租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