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凡夫俗子所見的,往往只是一層表相,甚是可悲。」慕容晴川挖苦地抿嘴笑道。當日杜可風對她容貌的譏刺與惡形惡狀,她可全記在心裡了。
「慚愧,是在下有眼無珠,不識良玉。玉郎果然不是凡塵俗子,無怪乎能令美人傾心。」
上官知禮微微一笑,深情款款地注視著身旁的嬌妻。恩愛之意毫不隱藏。
「兩位如此伉儷情探,凌如霜姑娘想必為此傷透心了吧?」杜可風有意無意地提起。
凌如霜?慕容晴川的身朵豎了起來,上官知禮卻暗暗叫苦。
艷冠群芳的洛陽花魁和上官知禮有什麼關係呢?慕容晴川美麗的眼眸東起兩簇火焰,直直地凝視著上官知禮。
天啊,又打翻了醋桶,難善了了。上官知禮安撫性地捏了下妻子的手,「杜兄不可胡言亂語,我和凌如霜姑娘只是很普通的朋友罷了。」他正色地說道,其實是對著嬌妻解釋的。
「我是胡言亂浯嗎?」杜可風唯恐天下不亂地笑道,「你們一個是洛陽第一美男子,一個是洛陽第一美女,大家……哎呀,在下失言了,現今的洛陽第一美女應該屬於尊夫人才是。玉郎,是否因為如此,你才捨如霜姑娘而就尊夫人?」
慕容晴川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了,淡掃的娥眉泛著明顯的怒意。
上官知禮和凌如霜竟有舊日情誼,他為何從未對她提起?隱瞞難道是因為心虛?
難道上官知禮是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比凌如霜更標緻些,他自認為洛陽第一美男子,該配洛陽第一美女,才棄舊愛就新歡,娶她為妻嗎?
慕容晴川最痛恨的便是以貌取人的輕浮之徒,上官知禮若真如此,她絕對饒不了他。
嬌妻的個性上官知禮又哪裡會不知道,他略一挑眉,冷冷地說道,「哼,上官知禮是如此注意表相的好色之徒嗎?杜可風,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他的口氣不再溫文,有著凜然不可輕侮的威儀。
這番話其實也在點醒慕容晴川,當日在叢珍小築對她掏心掏肺的一番表白,難道她全都忘了嗎?她都已經是他最親密的妻子了,居然還不相信他的人格品行,真是該打!上官知禮一個警告的眼神恨恨的掃向了慕容晴川。
慕容晴川黛眉微蹙,惱怒的用懷疑的眼光回視他。
他以為隨口撇清,再裝一副嚇人的模樣,她就會相信了嗎?哪個男人不愛美色?若說他這洛陽第一美男子和那第一美人凌如霜沒有曖昧關係,哼!打死她都不相信。
「唉!失言,失言。」杜可風見上官知禮變了臉色,趕忙賠禮,「是在下一時失言了,玉郎是翩翩君子,如何會以貌取人呢?」
「杜兄今日來此,不知有要事?」上官知禮縱使心上對杜可風有著不悅,但對方既然已經致歉,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了。
「有件事想和玉郎商量。」
「既然如此,就請到漱心堂內一敘吧。」他禮貌性地一揖,兩人一前一後往漱心堂走去。
上官知禮臨離去時,還不忘向慕容晴川丟了個「我待會兒再來同你算帳」的眼神。
慕容晴川看在眼裡,心上更是惱怒了幾分。
好你個上官知禮,明明自己風流在外,理虧在先,居然還如此氣勢凌人。
哼!要同她算帳?
她才是饒不了他呢!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去教訓教訓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才行。
慕容晴川冷冷一笑,身形一閃,瞬間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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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樓如同其他歌樓妓院一般,坐落於城中的煙花巷內,卻因著色藝雙全、艷冠群芳的花魁凌如霜而一枝獨秀、門庭若市。
香爐輕煙裊裊,琴聲淨淨,明珠齋中,美人纖白的柔荑在琴弦上緩緩撥動。
只見她時而怨、時而歎、時而輕顰、時而惆悵,絡於琴聲嘎然而止。凌如霜斜倚綺窗,隔著竹簾,眼神飄得好遠、好遠。她想著一個人,想著他翩若驚鴻的飄逸身影,想著他卓然天成的龍鳳之姿,想著他斯文俊美的臉龐,此人正是玉劍才子上官知禮。
她以為上官知禮與她該是天上一雙、地上一對的天成佳偶,郎有文質、妹有才氣,他俊逸、她嬌艷,兩人並立,彷彿神仙眷侶。誠然她凌如霜出身青樓,或許不夠高尚,但她自信憑著美貌多才,足以彌補「出身」這個小小的缺憾。她一直以為洛陽城中除了自己這第一美人,不可能再有人匹配得上俊美乖凡的玉劍才子上官知個禮了。再者上官知禮對她溫柔體貼,讚賞有加,他們曾在這明珠齋中撫琴對弈、吟詩談笑,她深深相信,總有一天上官知禮會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將她迎娶,名正言順地入主直心園。
但不久之前,她長久以來懷抱的美夢破碎了。
儒社熱熱鬧鬧的辦了——場婚禮,上官知禮大喜,新娘竟不是自己。
凌如霜媚麗的眸子泛起了一絲恨意。她投注在上官知禮身上的癡心,到頭來居然是一場空。他另娶嬌妻,娶的還不是別人,竟是素有「無鹽」之稱的慕容晴川。
雖然先前一陣轟動,說慕容晴川其實是個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的大美女,但凌如霜壓根嗤之以鼻。慕容晴川當真能生得比她凌如霜更加動人嗎?她不信。
「美人卷珠簾,浮生蹙蛾眉,但見痕波濕,不知心恨誰?」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凌如霜嚇了一大跳。
「你……啊——」凌如霜看向來人,不禁花容失色。
天啊!世間竟有如此醜陋的男人,臉上坑洞斑駁,好似遭受毒液腐蝕一般,長髮糾結,駝背骨瘦,卻偏偏又一身華服,極不協調。
凌如霜自翎為洛陽第一美人,由來接近的都是斯文俊秀的富家分子,她高傲的眼裡,只容得下光鮮美麗的人事物,對於這個看起來儘管富裕多金、卻醜陋無比、畏瑣可憎的男人,她的厭惡絲毫不隱藏的顯現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