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堂覺得呢?」想起娘親含泣帶淚的慰留,宮莞起了猶疑。
冉沃堂拾起藥籃,先行兩步後停下,待她跟上,兩人才一前一後尷尬地走向馬車,清新的空氣卻飄滿了濃濃的甜蜜。
「如果小姐不反對,明日起程可好?」他赧然地瞥望天際,一向輕淡的聲音,有著情感失控後的粗嘎。
「好。」宮莞一手按住心口,一手輕點在熱麻的唇上,咳了咳,怕他聽見她如雷的心跳。
在這裡她凡事被服侍得好好的,有些悶,又怕娘和展叔察覺後會傷了他們的心,只能隨沃堂出城採草藥。洛陽城該逛的地方,也在回城時順道逛遍了。奇怪,為什麼沃堂突然想採那麼多--
「沃堂,你看得出我悶,藉故帶我出來走走嗎?」宮莞恍然低呼。
「小姐要不要上城東的雜市走走?」冉沃堂不否認亦不承認地迴避她目光,以及誘他失控的粉唇。
「要。」從來都是護在她身側,這是沃堂首次先行,呵,他同她一樣不好意思了。沃堂會不好意思了……
宮莞嘴畔噙著嫣然甜笑,像作下了決定般深吸了一口氣,小跑步追上前頭的冉沃堂,臉蛋紅通通地伸手抓住他衣袖,嚇了冉沃堂一跳。
「時候還早,咱們……咱們再去那邊看看有沒有其他草藥好不好?」宮莞語調軟軟地指向泥徑深處,嬌羞的目光始終定在地面。她捨不得和人分享與沃堂之間的甜蜜。
冉沃堂知曉她的心,尷尬地伸手向她,宮莞滿足的笑靨更甜、更深,將抓住他衣袖的手移至他掌心。
沃堂眼裡只有她,心思只為她轉,他待她的好早已超越主從情誼,是她目盲、心盲。沃堂對她亦有情呀!
得盡快擺脫掉「小姐」,才能與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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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淡淡,如莞兒所言,義弟真似一束風來就散的薄影,不言不語時很容易讓人覺得寒冷,這也是他第一眼見著義弟的深刻感受。很淡薄的存在,卻複雜的給人強烈的感受。
相識有八載,義弟冷淡的性情始終如一,刻意疏離卻反而強調了他的存在,讓人不由自主被吸引,想和他過招、比晝比畫,藉以試探他忍耐的底限,或拉近兩人的距離。
不論義弟是遠遠的立在一旁,或如現下坐在他面前,陪他一杯杯酒對飲,那股強烈不容忽視的內蘊力量,仍有意無意壓迫著人。他想,即使是薄影化入風中,義弟依然會緊緊環繞在莞兒周側,阻止任何人傷害她。
她是義弟唯一的在乎。
「義弟,不論為兄的怎生威脅、利誘,你仍是不顧僧面、佛面,決意明日離開?」這個薄情寡義的小子,晚膳時忽然向他們辭行,任憑他和夫人說啞了嗓子也不改心意,害他們一口飯從頭噎到尾。
晚膳過後,展夫人見女兒去意堅決,心碎地哭紅了眼,拉她進房裡叨叨話別。展中南心疼涕淚縱下的愛妻,難免怨怪起不為所動的義弟來。
「這段日子麻煩你甚多,打擾了。」被強拉來聽他發了兩個時辰牢騷,冉沃堂斟最後一杯酒敬他。
「義弟,別這樣嘛,再留一個月,只要一個月就好!」硬的不成,展中南趕緊放軟態度,低聲下氣的和他打起商量來。
冉沃堂沉靜地斜他一眼,似笑非笑起身。「我回房打點行裝,你慢用。」
「義弟,犯不著這般絕情絕義嘛,你便留下來陪義兄吃一次年夜飯,要私逃再私逃,義兄還可助你一臂之力哪。」展中南豈肯輕易放過他,一路尾隨,哀求進了冉沃堂的房間。
冉沃堂慢條斯理收拾衣衫,頭也不抬地,突然淡淡開口:「你真的很吵。」
「對!就是這樣!」展中南朗聲大笑,狠拍他一掌,這別有用意的一掌顯然令展中南十分滿意。依義弟這種毅力超強的悶葫蘆個性,不親自檢查一下,總覺得不放心。「你啊對莞兒的感情,要像這樣勇敢說出來。大不大聲不打緊,表情也不會太甜蜜,反正你這張臉永遠是那副--」
「死樣子?」冉沃堂微挑俊眉。
天!義弟開竅了!展中南含著淚,險些喜極而泣。
「噢,義弟,義兄越來越喜愛你,幸好當年我有魄力,拉你結拜,沒讓人搶了先。」雖然義弟從頭至尾不表示什麼,也沒喚過他一聲義兄,他卻不在意。人與人交心,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覺、默契,有沒有真誠的情感。冉沃堂不作聲,專注地打點行裝。
「好吧,既然義弟堅持要走,義兄也不好強人所難。不過……」展中南眼泛興味地坐在榻上,看著忙碌的他。「你倒說說,宮家是怎麼回事?」
冉沃堂斜眼陣地,等他賣弄完玄虛。
「那年莞兒的爹讓你殺了宮魄和宮二夫人,你拒絕了,後來為何又改變主意?」其實這些天他已從單純的莞兒口中,套知他想要的所有事,現下就等義弟來印證了。義弟不要他插手宮家的家務事,加上怕夫人觸事傷情,這些年他和宮家幾乎斷了聯繫。看樣子,得讓手下留意宮色祺的動靜了,瘋犬一隻,輕忽不得。
冉沃堂突兀他轉開身,展中南試探的眼瞇了瞇,像察覺出十分有趣的端倪。
「當年你怕事情鬧大,莞兒知道真相後難過,才不肯答應。後來聽說也是因為宮色祺拿莞兒逼你殺了他們,你才順水椎舟,答應下。」一切都是以莞兒的感受在行事,義弟實在太死心眼。
「你全都知道了,何必問我。」冉沃堂不慌不忙,淡然道。
「你這個臭小子!明明愛莞兒愛得要死,居然答應莞兒離開宮家,其中因由義兄很玩味。依義兄對你的概括瞭解,你應該是笨到追隨莞兒入李家,天天看她偎在李家公子哥兒懷裹,然後守在一旁看人家恩恩愛愛,恨到內傷才是呀!」展中南只手托腮,逕自推敲得不亦樂乎。
就算行事只被摸透三分,冉沃堂冶靜自持的神態,仍舊生了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