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家竟有如此不濟之子孫嗎?眾人皆希罕的轉望場外。
個頭不及青衣少年一半高的宮家六小姐,蜷縮在少年胸前,彷彿是聽到大家的議論聲,她忽然將小臉從少年胸前移至他肩窩,深深埋著。
眾人莞爾,只覺她的舉動十分孩子氣,見她羞愧成那般,倒不忍再取笑了。
「……那個青衣少年是誰呀,他剛剛救下宮六小姐那手功夫,好俊!」眾人紛紛將好奇目光投向青衣少年,冷不防披他嚴峻的容貌冷冷震懾住,目光皆又驚惶走避。
一名身材肥碩的男子大口大口塞著糕點,不畏死的細眼有一下、沒一下瞟看右側。「這名少年挺眼熟的,喂喂,阿三,他是不是宮少爺那組的武魁啊?」屈肘撞撞隔壁的人。
「小力點成不成?」被他一撞,差些吐血的矮瘦男子,右避了好些步。」是他沒錯啦,你豬啊你,成天只知道吃,錯過最精采的比試,來幹嘛。」
「怕啥,比試年年有,明年再瞧不就得了。宮家膳食之好吃的,不趁現下多吃些放著,更待何時……」
坐在看台上沉思良久,宮老爺忽然皺起眉頭,「總管,把膳食分給大家。」
立於主子身後的總管意會,揮了下手,候在台下的奴婢們立即將喧嘩的百姓分別請離。不消一刻,人聲嘈沸如市集的武場已空空湯湯,回復了靜寂。
「夫人,看了一整天,也累了,都回去歇著吧。」起身對兩側的妻妾說道,宮老爺步下高台。
三位夫人表情不一,或驕做或憂心,本想說些什麼,夫君決絕的背影,讓她們望而生怯,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埋回心底。老總管領著一班下人,亦俏然退下。
「太不像話了,莞兒,你能不能爭氣些!」看台上隱忍了好久的宮家大少宮魄,率先發難。
「對……對不起,嗚……」
「小姐,請保重。」冉沃堂安慰又縮又躲的小姐,肩頭濕了一大片。
「我沒法子不哭呀,都怪我沒用。」宮莞越哭越傷心,淚水越流越急。「我真沒用,怎麼也學不來……」
「功夫輸人便認命挨打嘛,看看人家色裳,年紀同你一般大,三兩下便把你打得唏哩嘩啦,哭爹叫娘的,你要有她一半狠勁便阿彌陀佛了。」宮色祺一腳粗率的跨上扶手,隔壁的宮魄低咒一聲,猛力拍下他的腳。
「二哥,對不起……」宮莞環緊冉沃堂,不知除了道歉,自己還能說什麼,抽泣聲更是抿在嘴裡,不敢逸出。
宮色祺托起腮,嫌惡的眼溜視到右側閉目假寐的妹妹。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才八歲,不是八十歲啊,宮色裳。你哪時練就的好本領,終年擺著張臭臉,活像給誰哭喪似的,觸楣頭。咱們好歹是同一個娘胎出來,怎麼你和我差不止天和地?」
宮色裳身子微僵,睜眼便對上兩道凶殘又熟悉的眸光。
「別忘了大娘就生你們這對心肝寶貝,你怎麼忍心欺負她。」宮魄嗤哼著風涼話。
「你在說夢話嗎?大哥,我這人最忍心了。」宮色祺吊兒啷當地轉向宮魄,從腰帶掏出一把碧玉短刀,上下拋接著玩。「等老頭一死啊,我第一個想劃破的便是你這張自命不凡的嘴臉。如何,我夠貼心吧?」他拉下短刀。,笑嘻嘻的將刀尖抵住兄長頸畔。
「你想動我,還得有幾分真本事。」宮魄惱怒地拍開刀子。
「我不僅有本事,還有人才,瞧瞧我家色裳。」宮色祺握刀的手往右端一擺,恰巧觸及宮色裳烏溜的鬢髮。他撩起髮絲把玩,短刀隨手擺動的弧度,殘酷地將宮色裳的香腮劃出一道血痕。
宮色裳吃痛,想向另一頭縮去,鬢髮卻被兄長死死纏住。
「瞧清楚了嗎?她才八歲,你家那堆賤貨最長的少說也有十六、七歲,竟敵不過一個八歲娃兒,豈不笑破人家肚皮。」宮色祺猖獗大笑。
「來口方長。你別得意過頭,莫忘你的身手在我及冉沃堂之下,我可是有五個幫手,你只有色裳一個,你最好識時務些。」
宮色祺一聽,趴在椅背爆笑個不停,抖動的身子牽動了手中的發。
「放開我!」宮色裳痛呼出聲。
「阿皓那廢物比牛屎還沒用,『來日方長』這句話更可笑,我怎麼瞧也不覺得大哥這張臉屬長命相。我告訴你誰會贏,」宮色棋傾身,附在宮魄耳畔猛吹氣,「活著的人會嬴啊,愚不可及的庸才。」他轉動手腕,一刀削去手中的發,削得宮色裳俏顏丕變。
「念在你長年病痛不斷,我不與你一般計較。」宮魄整整衣衫,端出大家族長子的泱泱風範,簡直笑癱了宮色祺。
「你太過分了,宮色祺!」看著飄落的髮絲,宮色裳心疼不已。
宮色祺笑出淚水,彎彎的眼裡只有殘暴,不帶笑意地轉望憤怒的妹妹。「嘖嘖,說你臉臭,你腦筋更死,竟和二娘那堆見識淺薄的賤貨一樣,把這種不值踐的東西當寶。要不要我乾脆削光它,讓你清爽些,嗯?」
宮色裳敢怒不敢言地別開頭。她誰都不怕,唯獨不敢招惹這個任性的哥哥。若不智回嘴,她相信色棋哥會毫不猶豫削光她的發。
為什麼爹要縱容色祺哥?
宮老爺走過空曠武場,在冉沃堂身前站定,其後尾隨著四名少女及一名男童,均面帶譴責地怒瞪又縮又抖的小妹。「沃堂,放下她。」
宮莞落地後不肯轉身,揪住冉沃堂的衣衫不放,纖薄的肩頭抖得像一碰便散。冉沃堂依宮老爺的眼神指示,扳過她身子。
宮莞赫然被入眼那具魁壯的身子嚇得目瞪口呆。
她忘了爹有那麼高大了,比沃堂還高、還壯!好……好可怕,她輸得那麼淒慘,他一定一定很生氣吧?一怒之下,他會不會像色裳姊一樣,一腳踢她下山呀?
掩著小肚子後退,宮莞心理的憂慮率真地反應在外。冉沃堂移動身軀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