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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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頁

 

  一逕望著湖水發呆的飛鳥,甚至沒有發覺,自南宮徹宅子裡散出的炊煙,是何時冉冉上升的,當她回過神來時,熟悉的飯茶香已飄散在湖面上。

  「飛鳥嗎?」在屋內看見她被困在外頭的南宮徹,呼喚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如昔。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宅子裡的燈火一一點亮起來,令她坐立難安地站在小舟上,直想突破重圍進到屋裡看看他。

  他自屋內伸出一手,朝窗外的她勾了勾,「外頭的毒在日落後都解了,進來吧。」

  飛鳥當下就翻身躍上湖岸,三步作兩步地奔向他的大門前一掌拍開,而在屋內等著迎接她的,是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和滿室的溫暖。

  「我還在忙,你先坐在外邊等一下。」南宮徹交代完這句話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大廳一角,讓她來不及看清。

  她本想追上去,先看看他的情況,但滿屋令她覺得眼熟的東西,又讓她訝異地停下腳步。

  張目四望,在他的屋裡,有許多她平日在用的東西,他都是在這裡為她做的。她伸指輕觸桌上一盞盞他每夜必在湖心裡燃放的綵燈,指尖落在它剛制好的骨架上,被用來做為骨架的柳枝條緊緊地束著,深怕它會不耐牢而散開,因此格外用心的綁束,散佈在桌上的,是一張張裁好未糊上的燈形彩紙,五顏六色的,像瑰綵緞般地覆在桌面。

  她的指尖走過桌上的綵燈,沿著桌面,來到一張小椅上,降至椅裡頭的小籃,停佇在一盒盒他尚在調製的胭脂和繪眉的枝條上。用來制胭脂的紅花是他去太湖沿岸買來的,在小籃旁,朵朵的紅花尚未殺花研汁做姘,也還未調染任何香劑,在花兒上,有最飩粹的色澤和香氣,擱在花兒旁的,是數枝剛被松煙熏好的枝條,清洌的松香昧,在她的指尖輕觸到濃墨時漫開了來。

  幽幽的香氣中,她才體會到,原來她生活裡的一切,都是他用他的心血精神,親手一點一滴打造出來的。倘若她的生活是一場夢境,那麼,他便是為她築夢的人。她從來沒去探想過,只是順理成章地接受他給的一切,豈知在接受的背後,有著他付出的汗水。

  憐取眼前人。

  如果這樣的情愫她都不能體會,那她就真白來人世這一遭了。愛情她或許不懂,但她懂得珍惜與感激,懂得去憐惜他那顆愛她的心。

  「你還是頭一次主動進來我的宅子。」南宮徹在她看得出神時,站在她身後輕聲說著。

  飛鳥旋過身來,看他的一雙手,因接近爐火煉丹而傷痕斑斑,由他有些憔悴的臉龐上看來,他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可是在他的唇邊還是帶著笑,不禁令她的鼻頭有點酸。

  他牽起她的手帶至桌邊要她坐下,「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回來,所以做了這些菜來等你,你一定餓了吧?」

  「先別管那些,你的傷勢怎麼樣?」她鎮定地吸口氣,強自抖擻著精神,不讓梗在胸口的那份酸楚氾濫。

  他聳聳肩,「我沒事。」

  她懷疑地揚眉,「沒事?!」怎麼和東方朔說的不同?不過看他的模樣,也不像個快掛在屋裡的人。

  「東方朔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南宮徹大約也知道那個每天乘著小舟,來他家門外騷擾他、對他擔心不已的東方朔,大概會做出什麼事來。

  飛鳥怔怔地回想著東方朔對她說過的話,忽然發覺,她不值得南宮徹對她這麼好,可是南宮徹卻值得她好好來待他,因為他值得的,他是該得到那些,即使是他不想要回報。

  他不想要回報,但他似乎沒說過她不可以給他是不是?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卻沒說她不能把想要的全部都給他對不?

  「我不管他對你說了什麼,反正你別聽他的胡謅。」南宮徹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只好無奈地撫著額,「還有,我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我說過我是心甘情願。」她是對事事都不理,可是她的手足卻那麼愛多管閒事。

  「傷勢其的不要緊?」她的眼眸徘徊在他的身上,走近他的面前一手撫上他的胸口。

  「我有治自己。」他很合作地拉開衣衫給她看他治療的成果。「我還得照顧你,當然不會棄自己的健康不顧。」

  她放心地為他拉上衣衫,指尖戀戀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並不想離開。

  南宮徹將一顆剔透的藥丸遞至她的面前,「把它吃了吧。」

  飛鳥的指尖有些顫抖,費力的取來藥丸,照他的意思把它放進口中,用他遞上的甘泉服下,閉上眼感覺它混著清涼的甘泉,通過她的喉際,徐徐滑進腹裡,很快地,在她的胸腹之間有種灼熱的感覺,宛如重新甦醒般地燃起種種沉睡已久的知覺。

  他看著她緊閉的眼眉,緩緩低下首吻上她的芳唇,感覺她悄悄伸長了雙臂環住他的腰際。

  他的吻,有了味道,是一種會甜上心梢的滋味。

  當飛鳥再度睜開眼時,南宮徹這回沒在她的眼底看到失落,只看見她如薄霧般浮起的淚光。

  「這一次,真正好好嘗嘗我為你做的菜好嗎?」他微笑地拉她坐在桌前,先為她斟了碗甜湯讓她試試滋味。

  「嗯。」聲音強烈地哽澀,令她答不上話來。

  他以湯杓舀了一瓢湯汁,輕輕送至她的唇邊,看著她啟口吞嚥,許久,她就只是直看著他的眼眸不發一語。

  「好喝嗎?」南宮徹喃聲地問,以指按住淌下她面頰的晶淚。

  淚水才下眉頭,感動卻上心頭。

  甜蜜蜜的滋味,在她的口中化開了來,像是度過了漫漫嚴冬之後,終於見著了雪融時分的朝陽般的感動,在她的口中許久不散。在這瓢湯裡,她不但嘗到多年未得的滋味,她還嘗到了他想要讓她知道的幸福滋味。

  飛鳥按捺著喉際的澎湃,和決堤的淚水,才有辦法說出口,「好喝。」

  如釋重負的滿足笑意,出現在南宮徹的臉龐上,就著燭光,它顯得比陽光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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