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你不怕被移送法辦嗎?」展中延憤怒至極,根本不想多費唇舌。司漠的野心毫不遮飾,完全彰顯在外,侵略性太強,司澈哪是他的對手?他得慎防這孩子侵吞家業。
細嚼慢咽完,展司漠沉住氣從容地啜口白開水,才不經心漫應通:「不會吧!咱們到底是一家人。」
「家醜已經浮上檯面,你說我會不會殺一儆百?」掌握不住情勢,火得展中延失去冷靜,陰狠地搐動下巴,臉上浮現拉不下老臉的羞怒。
展司漠突然傾向前,犀利的眼直勾勾盯著父親,殘酷地冷笑,「別開玩笑了,我動用的只是母親的錢,不信的話你可以回去核對帳本,絕對是分毫不差。」父親越見扭擰的面容沒有絲毫軟化,他只得舉手信誓旦旦強調道:「展家之財多一分我不取,少一分對不起我自己。相信我,我這人多少還是有些原則的,有道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他一番振振有辭的辯白,較得展中延錯愕無言。
難怪司漠願在他將他調職後重回公司。他是太相信自己還是忽略了司漠的心性變化,早該知道心高氣傲的司漠肯忍氣吞聲重回展氏,其心必異;原來是想利用公司豐厚的人力資源打下自己的事業基礎,這門無本生意可真好做。
「躲在他人的羽翼下做事,你不覺得沒出息?」被兒子不知悔改的面容惹出一肚子氣,展中延老羞成怒,一心想挫挫他的銳氣。
「怎麼會?」展司漠詫異地挑挑眉,「在自己的羽翼未豐前,善用人際關係才是聰明人所為。爸不是常說,大丈大能屈能伸,有為者當如是,我謹遵教誨,人家拜神,我拜的是韓信。」
他存心氣死他的!展中延扭擰的面容有片刻燃起火焰,怎麼也沒想到在商場上他可以面不改色地連連過關斬將,偏偏面對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兒子不能。
這孩子打一出生他便沒怎麼注意,是到了司漠成年後為了鞏固阿芸和小雁在家裡的地位,對公司懷有一份奇異的熱忱和企圖心,才讓他心生警戒,開始提防自己的骨血,且一直到司漠出意外回雲林療養,他才鬆了口氣。
受傷後,司漠就像一隻拒絕人家接近的困獸般見人就咬,實在讓人不耐煩。幸好他懂得及時悔悟,接受他聯姻的指示,雖然最後婚約因故取消,也能以破天荒的大度平心靜氣接受,自那時起他才開始對司漠另眼相看。
的確,在事業上司漠的衝勁和行動力是他得力的好幫手,相形之下,聽話的司澈就顯得不中用。只是他對野心勃勃的司漠一直放不下心,就算他全心全意幫展家做事,不再像過去一樣汲汲於名利,展露過熾的光芒,他都無法放心將展氏交給他打理。
誰都看得出來坐在他面前這個陌生的兒子,已經完全不在乎展氏的存亡了,他關心的只有自己。
「一句話,你要不要展氏?」迴避多時,展中延正式與兒子交鋒,話氣裡的勉強連三歲小孩也聽得出來。
拿起餐巾慢條斯理抹嘴,展司漠一派不甚感興趣的模樣,只淡淡反問:「爸願意讓我接掌嗎?」
「你以為我會讓個成天只會與有夫之婦廝混的浪蕩子接嗎?」看他一副有沒有都沒關係的樣子,展中延光火了,臉一繃,狠話不知不覺撂下。
展司漠刺耳的冷笑一聲,雙手懶懶交握以支撐下顎,開始有趣的研究父親的怒容,「幹嘛發那麼大脾氣?女人對男人的事業有多大的幫助,爸不會不知道吧!你的紅顏之中不也是有夫有子的佔大半,展家的事業似乎也沒有因此而衰退或停擺。」
這個不肖子!展中延沒想到兒子會拿聯姻和情婦這件事來反擊自己,情緒失控下脫口諷刺,「所以你的事業全靠女人在背後撐腰,是個天生吃軟飯的窩囊廢。」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這是有樣學樣,一點也不為過。」展司漠臉色陰沉,柔柔反擊。
「從我不當你是我兒子起,你就喪失接手展氏的權利了。」已多年不曾大發雷霆,展中延威脅出口後,立即後悔。
「你什麼時候拿我當兒子看過?!」一聽到他拿親情來壓自己,展司漠止不住憤怒。「我甚至不如你身邊那條狗,至少你心情好時還會拿幾塊肉喂餵它,摸摸它的頭。我呢?除了姓氏相同外,你們心自問到底還給了我什麼?」
「誰准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火氣尚不及冷卻又被挑起,展中延狼狽地抬出父親的尊嚴訓斥。
「說得也對,父親的權威還是得顧的,誰教我的輩分比人家小。」歉疚的自言自話完,他妥協地鬆開抿緊的唇線,攤攤手,黑眸閃過一抹陰霾,「請問一下,爸准我用力點呼吸嗎?我覺得胸口很悶哪!」
兒子眼中一閃而逝的悲憤竟然擊痛展中延心扉,他體內因憤怒而逆行上衝的血液為某種不知名的歉疚逐漸趨緩。
無來由地沉歎一聲,展中延搓揉發澀的眼皮,低喃:「司漠,再怎麼說我們終究是父子,難道不能平心靜氣好好談上一頓話嗎?」
「當然沒問題,我這人最隨和了。」展司漠十分配合,馬上柔化表情,一副他說什麼都奉陪到底的好好先生樣。
這樣的孩子根本沒法子溝通。霍然起身,展中延居高臨下脾睨他,自認為沒有那種好修養和渾身豎刺的兒子繼續交談。
「既然你對公司沒興趣,別怪我把票投給司澈。」他僵住背脊無情轉身。醜話先說在前頭,他要司漠明白若再一意孤行下去,他將有被展氏永遠除名之虞。
沒想到展司漠肩一聳,大方笑道:「請隨意,千萬別客氣。」
聽到兒子這聲生疏冷漠的回答,展中延止住腳,若有所思回過頭。
「你……會因而心生怨懟嗎?」一閃而逝的父愛讓他產生了莫名的虧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