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不捨地,溫楚伸手撫上他糾結有力的臂膀。他鐵定不願人窺得他這樣毫無防備的模樣吧!
這人以驚人的耐性花了一年時間慢慢接近她、誘惑她,像在誘導野生動物走入保護區般,溫柔得令人無法抗拒,所以她全盤淪陷,輸得淒淒慘慘。溫楚自嘲的苦笑。
「到頭來你還不懂我對你的感情。」跪坐他身後,指頭沿著胳臂彎輕輕走,她歎然低話:「我們之間的糾葛一開始就難分難解。婚宴上,你挾著龐然的怒氣走向我時,我已經有了深刻的覺悟與準備。這些年來,忍耐你的冷嘲熱諷,隨你的心情起伏決定能不能蒙你召寵,任你像侍婢般呼來喚去,其的是因為除了愛你以外,還有一份莫名的愧疚使得我妄想盡一己之力彌補你、保護你,才會一錯再錯。」
這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留宿在這裡,時間快到了。熱淚盈睫,溫楚無聲哽咽,如刀割的心只想快些將深埋其中的情感,一點一滴刨出來還給他。
「我懂你受困的心,寧願像只笨蛾不顧一切撲向偏執的你,將大家的勸告擱置一旁,實在是因為你太孤單,我不忍心撇下你。」情不自禁,含淚俯身親吻他熟睡的俊容,待一聲細碎的輕泣逸出,她才知道自己失態了,忙掩住嘴,深恐驚擾到他好眠。
「將所有的恨意轉嫁在我身上,對我實在不公平,對你也未必是件好事。在愛恨的一體兩面中,有沒有可能不知不覺中你已倚賴我甚深?」抹去懸湯在睫尖的淚珠,她嘎啞傾訴,「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你的壓力安全閘,吸收了你大部分的憤怒,承受你對世間的種種不平。正因如此,我才傻氣的擔心少去這道安全閘門後,你會怎麼樣?」
難捨的這份情、這份心,都讓溫楚備為感傷,突地她破涕一笑,「我真笨啊!你看起來那麼堅強,誰都打不倒的樣子,絕不需要一個啼哭不休的小女孩。事實正好相反吧!」壓下臉頰,留戀的來回摩挲他厚實的肩胛骨,斗大的淚珠靜靜淌下,溫楚極為傷感地喃喃招供:「拖泥帶水的人是我,真正捨不得的是我。我不想走,可是我好累,這種日子真的不該再繼續了……」淚水完全模糊視界,雙肩聳動得太厲害,她已經累得無法言語。
時間在規律的鼻息和傷心的抽泣中,慢慢交織流洩……
凝望乍亮的天色許久,直到淚痕風乾,溫楚才回頭輕輕拍著展司漠。她要勇敢的……向他道別呀!
「司漠……」等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有勇氣像愛人般直呼他的名字,沒想到卻是分別在即,溫楚鼻頭酸楚。「司漠……」隱忍著傷心,她加重力道拍他。
展司漠累壞地悶聲嘟噥,身子向前趴去,原是離情依依的嬌顏,被他耍賴的模樣惹得含淚帶笑。
在有限的時光裡偷得一些歡愉應當不為過,而且她能擁有的就這麼微薄了。溫楚決心再縱容自己一下下,笑著俯身在他偉岸的背上四處呵他癢。看展司漠睡意堅決,身子寧可像條蟲般蠕動閃躲,也不肯屈服於小手騷擾,她舒懷輕笑,小手往胳肢窩搔戈,終於搔到他癢處。酣夢中,展司漠微蹙眉心,身子一緊,低咒連連的彈跳起身,一把扣住溫楚手腕。
如此強健的男人竟敵不過她一雙手嗎?沒見過他這樣慌忙的模樣,溫楚咯笑著低下頭,離愁的淚水止不住地成串滑落。
惱怒的他半合惺忪睡眼,沒留意到床單上一片被淚水打混的水漬,忿忿勾起弧度柔美的下巴,朦朧中只見一雙淒楚淚眼依依不捨的與自己對視。
「那天謝謝你救了爺爺。」溫楚掙出他的手,側身抹去淚水,「雖然是你間接造成,爺爺還是要我代為轉告他的謝意。」不管是展司澈酒後失言惹出禍事,還是展司漠故意興風作浪,她希望遺憾到此為止。
不知是一大早空氣太新鮮,火氣很難燒得旺盛,還是怎麼地,展司漠僅淡淡瞟她一眼,咕噥一聲,翻身又躺回軟床上補眠。漸入睡鄉之際,突然一道芬芳的鼻息侵入他頸際,緊接著感覺柔軟的唇瓣拂落頰邊,戀戀的往耳畔吻去,逗留在他耳垂,正欲出言斥喝——
「我愛你,再見。」鼻音濃重地傾吐完愛意,溫楚落下最後一吻。
猛然掀開眼皮,展司漠發覺身邊凹陷的床而已恢復平坦,連空氣中那抹芬芳也漸漸淡去。他錯愕地轉過身來,呆呆坐起,適巧目送溫楚遠去。有一瞬間,他竟荒謬的產生嚴重幻覺,錯將她嬌小的身影融進光束裡,化作粒粒塵埃隨風散去。
「溫楚!」莫名地,他驚恐的想留住她。
呆怔在大門邊,溫楚沒勇氣回頭。
是錯覺吧,展司漠不可能以心焦如焚的聲音急切地像要挽留她,不可能的,一定是她自找藉口想多膩在他身邊一會兒,才會產生錯覺。
傻笑一甩頭,她決絕不失輕柔地合上門,告別了台灣和她的愛。
她沒聽到嗎?門關上的那一剎邢,展司漠差點衝下床抓回她。
溫楚反常的熱情逗瘋他了。拉起絲被蒙頭倒下,展司漠悶在被單裡猛吹氣,不斷翻絞的腦子一再浮起溫楚巧笑的美目、媚誘的顧盼,以及性感的姿態。慾望以駭人的速度復甦,狠狠刺激他的腎上腺素,令他燥熱難耐。
不堪入耳的穢語連串咒出,展司漠猛力甩開被單,迅速衝往浴室想冷卻自己,無巧不巧電話鈴聲清脆鬧起。扯下棉質睡褲,他不予理會,奔入浴室沖罷冷水出來,響了有一輩子之久的鈴聲才甘願斷訊。哪知室內靜寂不過三秒,換大哥大響起。
隨手撈來浴袍套上,展司漠不快地瞥一眼時鐘後,狠狠怒咒數聲,袍帶用力一束,光火地跳上床,抓來手機。
「喂!」
「幹嘛,大清早就吃到炸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