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你們太吵了。」冷冷淡淡的音調,是撒旦,他一直在這裡陪著她。人太多,她想私底下告訴他,但是找不到機會,該怎麼辦?
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生死交錯的一瞬間,她完全明白。對不起呀!撒旦,來不及告訴你了,也許天意如此,請給我一些時日。只要……只要她誘出那個人,就可以了無牽絆地偎在那雙堅毅的黑翼下,和他棲息一輩子。
請給我一些時日,我必須做取捨了。
「醒了!小葵。」佔據病床右畔背著光的是舒義,站在他後頭臨窗而立的人是撒旦。
孟葵緩緩地掀開眼皮,淡然地打量一切。
「小葵,感覺如何?」孟良欺近女兒逐漸甦醒的臉龐。
「嗯。」極為冷淡地,孟葵輕哼。
「小葵,對……對不起。」駱淡凝淚流滿面地撲在她身邊。
「你是誰?」不能連累「青焰門」任何人,這是她和爸爸先前達成的共識。所以,對不起了,小凝。
駱淡凝驚愕不已。她的眼神好陌生,好像真不曾見過她似的。
「我是小凝啊!」駱淡凝淚眼迷濛。
「我不認識你。」孟葵疏離地瞅著她。
孟葵這句平鋪直述的回答,像顆威力超強的核子彈在病房內爆炸,瞬間夷平了所有雜音。
錢克安不敢相信,小說上才有的情節居然會搬到現實來演。「我呢?你記不記得我,海遙?」好歹這個名字曾陪伴她將近兩個月的時光,她總該有種親切感才對吧!
「你在叫誰?」孟葵悄悄地握緊孟良的手,尋求支撐。
「老天!」她那生疏冷漠的語氣果然和少爺有得比。錢克安錯愕地看看倚在窗邊的主子。少爺會抓狂的。
為了小葵,全「青焰門」的人現在都知道,最難搞定的「炙帝」好不容易終於找到紅粉知已了。這則佳訊能夠通達五湖四海,當然得感謝「義」、「和」、「平」存心報復的結果,沒想到在少爺為她打破了原定計畫時,她卻狠心他忘了他們?
「我的天哪!」「平」這聲驚呼是竊喜多於悲傷。「遙丫頭忘了我們了。」哈哈,沒辦法隱藏了吧!到底是葵丫頭的命要緊,炙這個小子想掩人耳目,故意疏遠她,企圖瞞天過海,殊不知他那雙不安分的眼珠子常會下意識地追著葵丫頭跑哪!
涉入愛情這玩意兒,誰能保持冷靜?呆子。
「她叫盂葵,葵丫頭才是。」「義」綻出詭詐、滿意的笑容。忙了兩年,雖徒勞無功總算得到些許報酬,太好了。
「不是海遙了。」「和」多此一舉的提醒,涵義頗深。炙這孩子一直過得太順利,他那旁若無人的性格和生活態度也該得到一些教訓了。
「爸,請他們都出去,我想休息。」孟葵面無表情地下完逐客令即闔上眼。她可以漠視其他人,唯獨撒旦不行。既然辦不到又不能回頭,只好往前走了。
孟良不曉得這些老先生為什麼一再刺激黑家老二,他對女兒的心在這兩天夜以繼日地守護中已昭然若示。此刻瞧黑炙臉色陰沉沉,凶狠地凝瞪小葵的模樣,小葵怕是沒能來得及告訴他誘餌的事吧!
唉!意外來得太突然,誰都來不及做心理準備,小葵也一樣痛苦。
「你記起一切了嗎?」病房內唯獨舒義展露笑顏。
「舒義,你也出去。」孟葵抽回手,不曾費事睜眼看他。
她的記憶恢復了。舒義半驚半喜,不知道找回那個堅毅、獨來獨往的盂葵該高興還是悲傷,不過……「你不記得這些人了?」他勝利的語音太過輕快。
「我應該嗎?」她無情地問。
靜止不動一世紀,黑炙表情難測地走近床邊,推開舒義坐著,「張開眼睛。」
「你幹嘛?」舒義才想上前,錢克安已從身後制住他。
「我們到外面去冷靜一下。」
「不,放開我,我要在這兒陪小葵。」舒義奮力掙扎,不肯離開。錢克安體型上略遜他一籌,僅能勉強拉住舒義,無法請他走。
人太多了,找不到時機說,該如何是好?孟葵有些焦急。
「張開眼睛看著我。」黑炙輕輕淡淡的聲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懣。
不能,她絕不能這麼做,否則會功虧一簣。
「我認識你嗎?」孟葵不堪騷擾地背過身去。天知道她得費多少力氣,才能吐出這樣絕情的話,撒旦一定很生氣。
「睜開眼睛。」用力扳平她,黑炙吐氣如冰。
「放開她,她不認識你啊!」舒義野蠻地咆哮,怎麼也擺脫不出錢克安架在頸上的手臂。
「住口。」沒感覺地表在震動嗎?沒聽到火山滾沸的熔漿已經噴出了嗎?笨,想自殺也要死得痛快些,別像歐陽禹這個亡命之徒,逃命時提心吊膽,自以為逃出正沾沾自喜之際,卻被等待多時的少爺逮著,最後還不是落了個淒慘的下場,客死異鄉。
孟良不動聲色地捏了女兒一下,暗示她照做。餌已經故出去,誰沉得住氣,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三秒鐘就好,只要堅持三秒,她應該能做到。孟葵忍著排山倒海捲來的愧疚,半啟瞳眸,定定地直視他,不敢亂動。
「你是誰?」她好殘忍。
這個女人背信?黑炙心痛地俯低身子附在她耳邊,疙痰嘶聲,「是誰信誓旦旦說不會忘記我?」
她傷了撒旦的心了,這是他最生氣的一次。心在淌血。「那……」在失聲哽咽前,孟葵及時打住,重新調勻氣息。「那人絕不會是我。」怯弱地閉上眼眸,她黯然神傷,縮在黑暗中飲泣,獨自忍受煎熬。
黑炙悲痛的眸光因她一度不穩的鼻音,疾速地奔騰過一抹流光。
「記得這句話,『我不會原諒你』。」瞇起眼睛,他沙啞緩慢地嘶喃完威脅,即挺直身子闊步離去。
小葵的臉色瞬間滲白了。那個煞沉了臉的黑家老二到底說了些什麼?站在彼端的孟良擔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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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夜的陽明山森涼如冰,孟葵坐在欄杆上無心欣賞大台北璀璨的夜景,搖了搖手上細緻精巧的手練和那只耳環,蒼白的容顏像朵凋謝的玫瑰般憔悴,顯得十分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