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廣播器在職員辦公室。進大門後你走左邊,走了大概五分鐘以後會出現岔路。左邊岔路的盡頭會有一座小吊橋,右邊岔路通往小湖,走到岔路時你要拐往吊橋方向,沿著豬舍走……」
他們的辦公室可能遠在地球的那一端。不過從他雜亂無章的敘述裡,倒是肯定了樊氏農場的佔地遼闊並非訛傳或有心人士的吹捧。
「先生,你能不能試著想一想,你家老闆可能會在哪裡?」看他大汗淋漓描述得好辛苦,佟青露便會為自己不得不中斷他的話而內疚。
「這些天歐洲進來一批小馬,老闆可能在馬廄吧?」他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我看我直接去找你們老闆好了,謝謝。」佟青露搖上車窗,正要上路,卻見那名男子忽然朝她比畫著。她奇怪的再度搖下窗,探出頭。
「小姐,我們的停車場在那邊。」他指著農場旁邊的大空地,上面正停了好幾輛斑駁的大小貨車。
「我不能直接開進去嗎?」老天,要在這片綿延無際的草原找人,沒車等於沒腳,她會中暑的。「小哥,你能不能網開一面?」佟青露皺著臉合手哀求。阿姨要她來時,又沒告訴她這件事。
「抱歉哦,這是老闆規定的,只有他和工作人員才能開車進去。」她可憐的表情,勾起了年輕男子護花的同情心。
他的意思是無法放行了?佟青露膽怯地望著車外毒辣辣的陽光,感受到地上不斷升騰的熱氣,差點掉頭遁逃。
「馬廄離這裡會不會很遠?」想起她阿姨那種駭人的噸位和無比高亢的嗓門,她只好硬著頭皮上陣了。阿姨對樊御軍有種家臣似的忠貞,她若是知道她沒將飯送給樊御軍,不馬上趕她回台北才怪。
「不遠啦!」年輕男子丟給她一個放心的笑容。
「大概要走多久?」她沒料到這個,根本沒抹防曬油,農場上又好像連棵樹都沒有。她該慶幸出門前阿姨被她太涼快的短褲、露背上衣嚇著,臨時叫她換下來。佟青露瞪著身上洗白的及膝牛仔褲和粉綠色無袖上衣,頗感無奈。
「不用十分鐘啦,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他黝黑的臉上堆滿誠實和欣賞。
好吧!既然這個樸實的青年這麼保證著,她也不用過分擔心了。佟青露向他道了聲謝,停好車後,按著指示走上右邊小徑。她在炎炎的大太陽底下,走不到五分鐘就汗流浹背、氣血通暢了。
他說的馬廄到底在哪裡?一路上不是牛就是羊,連個人影也看不到。佟青露熱得頭昏昏、腦脹脹,埋頭直走,沒有保護的雙臂隱隱泛紅。好不容易在二十多分鐘後,她喘吁吁地找到馬廄了,沒想到馬廄的工作人員既同情又可憐的指指東邊,告訴她樊御軍剛去了牧場的辦公室,害她差點放聲大哭。
「從這裡到那裡要多久?」她吞下喉嚨的硬塊,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救命甘霖,「咕嚕、咕嚕」一飲而光。
「不用五分鐘,很快就到了。」工作人員安慰著。
「真的嗎?」她被熱氣熏紅的臉上滿是懷疑。「剛才門口那位先生也是告訴我從門口走到這兒來不到十分鐘,結果我走了二十幾分才到。」還教她放一百個心。
「沒錯啊!平常我們都以這些時間走到這兒的。」他困惑著。
佟青露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人家說謊,而是他們以自己的腳程在計算時間,難怪她有種上當的感覺。照這種腳程差距來看,她從馬廄走到辦公室豈不是要十分鐘以上了。老天爺!想到還有那麼一大段路要走,她的心裡不禁切切哀吟。
「你願意幫我把他的午餐送去嗎?」她抱著一線希望,嚶聲撒嬌。
「小姐,我是很想幫你這個忙,可惜中午正好輪到我值班。值班時除非發生特殊狀況,否則我們是不能擅離工作崗位的。」他抱歉地解釋,似乎為了不能為美女服務感到扼腕不已。
「沒關係,工作要緊。」佟青露哭喪著臉,從沒這麼痛恨過陽光。
放眼望去地勢陡峭,不似剛進來時那一大片草地平坦。這裡除了直升機以外,絕難有其他交通工具,她只能自力救助了。
提起彷彿千斤重的餐盒,佟青露冒著被烤焦的危險,恨恨地朝被階梯高高拱得半天高的辦公室走去。她一階階氣喘如牛地爬,馬不停蹄地加快腳步,不敢中場休息,一鼓作氣便往山頂沖。
她終於到了!一踏上平坦的山頂,氣喘如牛的佟青露突然發現自己順不過氣來,雙腿重得像鉛塊,眼前一片烏漆抹黑,金星亂舞,身子輕飄了起來,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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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幫她按摩肩膀,通體舒暢。她的額頭好涼,雙臂好涼,小腿好涼。北極到了。佟青露才快活地動了下睫毛,便聽到一聲低沉富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好一點了沒?」
這個聲音?!她驀然掀開眼皮,眼珠子滴溜轉,急著尋找聲音來源。
「是你啊!」一看到那個沉著的身影,她馬上失望地閉上眼睛。
「你期望是誰?」樊御軍輕淡地扳過她的身子,讓她背向著他,按摩她的頸項。
佟青露因他的問話,有些錯愕地回頭想看他,卻被他硬轉了回去。
「你在跟我說話嗎?樊御軍。」是因為她為他送飯昏倒了,他才決定和她多聊幾句話嗎?
她連名帶姓的稱呼,頓住了樊御軍粗糙的大手。
「有空多曬曬太陽。」他繼續按摩著她發燙的肌膚。
「我有啊!」佟青露瞪著椅背發出不平之鳴。「是你的農場太大,不是我太嬌弱。」
「是嗎?」他淡淡輕哼,既不輕蔑也不傲慢。
「我從來沒有昏倒過,除了喝酒……」她騫然打住,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再想起那塵封已久的一夜。
「起來。」樊御軍突然抽開手,恍如被針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