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青露旋坐起身,感激涕零地接過水。
「你越來越和藹親切了。」她風情萬種地眨著媚眼,秋波頻傳。
樊御軍走到黑檀木的書桌後站定,點燃煙,不作聲地瞅著她看。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佟青露奇怪地摸著臉,對他難測的表情起了疑問。
她微微被曬傷的兩腮,除了加倍襯托出她的美麗外,他看不出來她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樊御軍環手抱胸,凝眸越見深沉。
「樊御軍,我到底哪裡不對勁啊?」他那種沉默不語的神態瞧得人心慌意亂耶!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他彎腰敲敲煙灰,漫不經心地坐進黑皮製的高背椅裡。
「嘎!」她被他疾速轉彎的話題弄得一頭霧水。
樊御軍空白的表情因她的呆愕浮起若有似無的笑容,看呆了佟青露。
她總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好令人懷念……佟青露無法承受回憶的潮水,而毅然決然將回憶之潮摒除於心牆外,不想再沉淪於思念的苦海裡。
「你不是空中小姐?」他一再發出驚人之語。
「你怎麼知道?」她傻愣地張大嘴巴。
他再次沉默以對。
「樊御軍,你知不知道你很讓我驚訝?」佟青露嘖嘖稱奇,款款起身挪到桌邊,不再懼怕他那種透析人心的沉靜。
「我餓了。」他文不對題地岔開話。
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出自他嘴裡。佟青露實在忍俊不住,乾脆放聲大笑。沒見過哪個飢腸轆轆的人能夠面無表情地喊餓,而且他還說得天經地意,好像她真欠了他似的。佟青露笑彎了腰。
樊御軍靜靜聆聽她猖狂的笑聲,看她快樂的笑顏,若不是過短的香煙灼疼了他的手,他以為他會一輩子看著。
「對不起,弄翻了你的午餐。」大笑未止,佟青露含笑帶淚,頑皮地躬著身,十分謙卑。「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她保持姿勢,突然上揚的瞳眸閃爍著嬌媚的光彩。
「什麼問題?」他不疾不徐地將桌角的煙灰缸移近。
「阿姨的菜真的那麼好吃嗎?」她挺直身,俏皮地揚高眉。「你連續吃了四年不膩啊?」阿姨會如此讚賞樊御軍,不僅是他擁有出眾的外貌,更因為當年餐館成立之初,他為了資助阿姨,一口氣和她訂了一紙五年口頭合約,將他和一些行政人員的午餐全讓阿姨包了。初時,因為農場的規模頗大,工作人員不下千人,且有自己的餐廳,阿姨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樊御軍竟是當真。
一直到一年前,餐館的營運上了軌道,樊御軍不想讓阿姨來回奔波浪費她的時間,才解了約。阿姨感謝他的用心,不肯做一個不知飲水思源的人,於是堅持負責他的中餐,且不收費。樊御軍拗不過她的硬脾氣,只好點頭。
「不會。」沒有人能像她一樣,狼狽的時候仍美得驚人,全身通紅時氣質仍優雅得讓所有女人自慚形穢。
「你真的吃不膩?」奇葩耶!
「我並不挑嘴。」樊御軍冷淡地拿起放置在傳真機上面的文件,打算傳真。
「不挑嘴最好,跟我走。」她熱切地拉起他,急於補償。
「去哪裡?」他丟下文件,隨她起身。
「借你們的廚房,展現一下我的廚藝。」現在已經兩點了,他的肚子一定很餓。聽阿姨說他常和工人一起做苦力,舉凡自己能做的,他絕不會假手他人。
「廚房在入口處。」他收住腳步,阻止她。
「那不是好遠?!」佟青露驚恐地瞪大眼睛。她絕對不想再昏倒了。
「開車下去就不會遠。」他興味十足地看著她驚駭的模樣,輕笑著摟住了她的腰,避免去碰她已經曬傷的手臂,轉向另一頭。
「你是說車子能直達這裡?」她用力指著地板,完全沒注意到腰間那只有力的大手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十分親密。
樊御軍為她莫名的激昂感到有趣。
「以後你直接開車上來,我會在這裡用餐。」他的話沒有不捨或憐惜,只是平平淡淡的口吻。
「你怎麼這麼篤定我會再來?」她和緩了怒氣,感興趣地彎高紅唇。
「你會不會再來?」他仰頭注視湛藍的天空,隨風飄蕩的低沉嗓音中醞藏著些微壓抑。
為什麼他仰望天空的樣子,讓她覺得他好孤單?這種感覺其實從她第一次在鳶尾花田看到他時,便一直很強烈地困擾著她。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認為這個巨人需要人家保護?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來得自信、沉穩,比誰都耐磨耐苦的樣子,她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錯覺?
「會不會?」游望了四周以後,樊御軍徐徐將視線游回她臉上。
「你希望我來嗎?」她又嬌又媚存心打哈哈,心卻悄悄地發了慌。
「希望。」他舒舒懶懶地低應,認真的語氣裡聽不到任何敷衍或禮貌。
佟青露慌忙地扭開頭,逃避樊御軍異樣的凝視,這才意識到兩人過近的相貼和過高的體熱,驚嚇之餘慌忙跳開。
「你不像是個會被嚇著的人。」她的迷惘和驚慌看在樊御軍眼底,便成了嬌柔和脆弱。
嬌弱?像是憶起了什麼,他徐緩綻開個英俊得不可思議的笑容,兜手一環便結實地攬住她的腰,走出辦公室,走過錯愕的人群,走經成千上萬吃草的牛羊,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一路上佟青露始終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她真的被他朗朗的笑聲和過分親密的態度嚇著了。今天是他們第三次碰面,第一次像樣的談了幾句話。樊御軍的反應讓她覺得她很特別也很害怕,彷彿他想從她這掠奪些什麼?
問題是,她有能力給嗎?佟青露無來由地一陣心驚膽跳。
第四章
「御軍,過來一下。」樊老爺聽到玄關木門開了又輕輕關起的聲音,趕緊從珍玩房裡探出頭。
舉步要踏上樓梯的樊御軍依言拐了個彎,表情淡然地走進父親的私人天地裡。
「烙印還順利嗎?」樊老爺示意他坐下。他已經三天沒看到這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