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御軍沉默地走到門口,望著淡去的身影,若有所失。
「御軍!」呼了數聲兒子都沒反應,氣岔的樊夫人轉而將希望寄托在常鈴音身上。「鈴音,你御軍哥最近工作太累,下午你陪他去鎮上看看電影、喝喝茶。」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樊御軍斜倚門框,冷淡地問,不願回頭看她們。
「誰讓你用這種態度和我們說話?」樊夫人被他的冷漠冒犯了。
「樊媽媽,別生氣。御軍哥本來就是這種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常鈴音大而化之的個性,被情勢逼出了溫柔、體貼和警覺。
霍然挺身邁出辦公室,樊御軍像是無法忍受。
「鈴音,樊媽媽很想要你這個兒媳婦,你可得加油了。」御軍這孩子越來越惹人厭了,和他爸爸一樣。
※ ※ ※
嘔了一整個晚上,常鈴音越想越不能平衡,於是她拗不過那口悶氣,不說不快地衝進餐館,準備找佟青露攤牌。
「青露早上被樊老爺約去鈞魚,差不多要回來了。鈴音,你不知道星期一餐館只開半天嗎?御軍少爺今天不可能來。」邱伯打趣地取笑她,收拾桌面,準備打烊。
「樊爸爸找她去鈞魚?」常鈴音驀然提高音量,「昨晚我爸約他去吃舨,他推說身體不適缺了席。不過一個晚上,他就有體力上農場鉤魚了?」這附近的釣魚場也不過那一個,樊爸爸大小眼。
「你這孩子怎麼一臉氣呼呼的。」邱嬸清好廚房正想到前頭透透氣,才到廚房門口便聽到常鈴音喳呼的不平聲。
「邱嬸,你叫青露姊不要搶走御軍哥啦!」常鈴音使性子。「她明明知道我喜歡御軍哥還去引誘他,真過分。」
「什麼?!」邱家夫婦驚喊。青露和御軍少爺,可能嗎?
門口的鈴鐺聲響起,臉上寫滿愁容的佟青露步履蹣跚地踱了進來。
「青露姊!」常鈴音生氣地大叫,嚇了心不在焉的佟青露一跳。
佟青露力持呼吸勻暢地輕撫胸口,由斜光中瞥見常鈴音的怒容,便知她來意不善。
「鈴音,你的算盤打得真好,下午餐館公休你才打算回請我咖啡啊!」浮浮躁躁的小女生。少女的詩樣情懷她很能體會,可是沒弄清楚來龍去脈就上門挑釁,那行為實在稍嫌幼稚了點。
「誰跟你說這個!」常鈴音經不住激,馬上掏出五百元大鈔丟給她。「我才不是貪小便宜的人。」
佟青露伸手抓過飄蕩在空中的鈔票,意興闌珊地塞給驚嚇過度還沒恢復神智的邱氐夫婦。
「阿姨,人家請我喝咖啡,我們不收就辜負了人家的好意對不對?謝謝鈴音,等會兒再找你錢。」她心無芥蒂地衝著火冒三丈的小女孩笑。
「不用了,那點小錢我不看在眼裡。」她不屑地揚著下巴,嬌氣縱橫室內。
「青露,鈴音說的是真的嗎?」邱嬸推開老伴,激動地拉扯外甥女。
「鈴音說的,你當然得問鈴音啊!」佟青露佯裝不懂,嬌嬌懶懶地盤起馬尾,高高盤起的髮髻益發強調她與生俱來的優雅和風情。佟青露美麗狀似不經心的臉龐,和常鈴音毛躁、青澀的憤容一比,硬是佔了上風。
「你敢說你昨天沒有和御軍哥在農場裡摟摟抱抱?」常鈴音氣不過。
在農場摟摟抱抱?!邱家兩老再度被她的驚人之語嚇得目瞪口呆。
佟青露輕鬆自在地睇睨矮了自己一截的常鈴音,才懶懶地開口。「是啊!我們是相互取暖了一會。」
「取暖?!昨天的溫度有攝氏三十度高溫耶!」常鈴音憤慨地雙手扠腰。
「輕鬆一下嘛!」她不過換個方式附和而已,用得著吹鬍子瞪眼睛嗎?
她就說嘛!依青露的性子是有可能發生那種事,但御軍少爺那樣沉穩內斂的人,怎麼也不可能這麼做。八成是青露為了耳根子清靜,去勾搭御軍少爺,好搪塞她的嘴。邱嬸汗顏地暗忖。造孽哦!
「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勾引她的御軍哥,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事情都已經發生,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了,你不認為嗎?」佟青露譏笑著。
「我要你離御軍哥遠遠的。」常鈴音霸道地指著她的臉下達命令。
「鈴音……」邱伯開口忙著想和緩僵局。
「這是我和鈴音之間的事,阿姨和姨丈請不要插手。」佟青露笑笑地拍開直指著自己的手,拍黑了常鈴音的臉。
「可是……」
「老邱,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我們回家去。」青露不想他們兩老日後難做人,邱嬸能體會她的用心。等鈴音這咄咄逼人的小女生走了以後,她再好好詰問青露這件事。
「好了,他們都走了。你的回答?」常鈴音怒火沸騰。
「什麼回答?」佟青露嗤笑一聲。
「不要再糾纏御軍哥。」她狂怒地放聲大叫。
「我們都是單身,我給他一些機會追求我也不為過。」佟青露轉身越過吧檯隨便柚了瓶子就倒,待她煩躁地一口灌入半杯,才知道自己錯拿了酒。「咳……咳……」她嗆著地猛咳。
「樊媽媽說她很討厭你,絕不會讓你進樊家門。」比氣質,她遠不及佟青露;比美麗,她也不見得會贏;比男人緣,看她這種狐狸樣,再加上御軍哥這個實證,她根本望塵莫及。幸好她有樊媽媽撐腰。只要是住在樊家小鎮的人,誰都知道樊家的主事者是樊媽媽,樊爸爸自退休後就不管事了。
「請代我向她致意。」可能是樊夫人回家發飆吧!早上樊爸爸已約略將他們夫妻之間的賭氣告訴她了。無端端捲入人家的家務事,她確實覺得冤屈,莫名被討厭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就像她當年莫名被背叛一樣。凡事只要冠上「莫名」兩個宇,便是不好。
像現在,她莫名的回想到前塵往事,心已經不由自主地下沉,沉到萬丈深淵,可能要好一陣子爬不上來,常鈴音還步步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