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他想像的還要出色,不是嗎?不愧是程家人。老人家枯扁的嘴角偷偷地綻出一朵滿足的笑容,雖然有些失望沒能聽到他想要的答案,有些遺憾未能在臨終前見到他最想見的人最後一面,他卻十分篤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爸……你忍著點,我去叫她回來。」程研瑞到底是不忍心。父親死灰似的眼眸 駐足不去的渴求教他不忍,他怎能坐視他抱憾往生。
「研……研瑞……」老人家一聽,居然奇跡式地回復清醒。
「爸……」程研瑞淚流滿面,緊緊地握著老人家乾癟的手,企圖挽回他一點一滴流失的生命。如果上蒼許可,他願意折損陽壽換得父親幾年生命,為什麼 執意收回老人家的生命,為什麼?
來不及了,老人家自己知道。他的能耐就只能撐到這 ,不能再多了,那孩子要是有心,早該回來了。她還在怕他不讓她進家門嗎?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這麼多年了,還不能體會他的心,他的用意。
「照我的話去做,切……切記。」欠她的,他會償還,只希望她能幸福,不管是這輩子或者哪輩子,他衷心希望她能幸福。
「采依,我的乖孫女,爺爺多希望能再抱……抱……你……」
流盡生命旅程中最後一滴淚水,老人家略有缺憾地嚥下最後一口氣,溘然長逝。他輝煌燦爛的人生,在親人一片哭號聲中,淡淡地劃上句點。
第一章
「少爺,別邊吃邊看報紙,會消化不良的。」臉圓體胖的王媽,頗不贊同地瞪著她從小呵護到大的寶貝蛋,邊叮嚀著,無奈她的牢騷再次被當成耳邊風。
龍過翼全神貫注看他的報紙,三明治依舊囫圇地吞著,根本無心理會到一旁的雜音。處在快速變遷的工商業時代 ,每個人都得學著利用時間。
「少爺。」王媽略微提高音量,有絲不悅了。
坐在桌首的老人家偶爾瞥瞥那一站一坐的人兒,原本是想以旁觀者自居,不欲涉入,哪知越看越有趣。孫子的一臉泰然和老你媽氣憤不已的怒臉形成鮮明對比,教他終於忍不住捂著嘴竊竊地笑了。
王媽也真是的,過翼這孩子一旦專注起來,六親皆不認是慣有的事,她早該習以為常啊!窮嚷嚷他也不會突然頓悟,何必浪費氣力。
「少爺!」王媽一向非常懂得「堅持」,也知道堅持可以多麼容易達到它的目的。畢竟他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他的性子如何,她不會不瞭解。
「啊!什麼?」龍過翼適巧閱報完畢,好不容易聽到那聲悶雷,這才心甘情願地收起報紙。他拿起另外一塊三明治,大口粗魯地咬了咬,才轉頭不明所以地看向身邊有些氣咻咻的你媽,「王媽,你叫我嗎?」她喘得很厲害。他暗忖,跟著將其餘的三明治一口氣吞進肚子
,此舉又惹來王媽益發不悅的白眼。
「少爺,龍家除了你這位唯一的孩子,難道還有別人?」王媽仗著自己將青春全賠給這家子的偉大貢獻,在龍氏一族總算有呼風喚雨的權力,沒人敢動她,就是位高權重的龍爺爺也得畏懼她三分。
「還有翩翩啊!」龍過翼天生一副大嗓門,低沉而渾厚,不管聲大或小,都免不了被冠上「聲如洪鐘」這詞兒。尋常人若聽到這種渾厚的聲音,莫不打顫、發抖,偏有個知他、懂他的王媽不吃這套。
「小姐是小姐,我說的是繼承龍家子嗣的少爺。」王媽越說越火,無由來地一身煩躁。
龍過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頗具份量的老你媽。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看她,只敢偷偷睨視。王媽一旦生起氣來,連閻王老子都得滾得遠遠的,她偏又常常氣得沒啥道理。
「爺爺,你是不是又不聽王媽的話,偷喝酒了?」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哪 得罪了這位「和藹可親」的女士。
「別扯到我這邊來,我可是乖得很。」龍威和趕緊撇清,低頭吃他的清粥。
「是少爺惹我生氣。」王媽氣呼呼地收走龍過翼杯盤狼藉的餐具,轉身朝廚房走去。
「我?」高揚起粗濃的眉毛,龍過翼極為訝異。前些日子他忙著全省視察,不過昨天才回來,怎麼會無端惹她心煩的?莫非她不想看到他?
「你剛才沒聽見她把『繼承子嗣』說得特別清晰嗎?」龍威和懂王媽的心,這棟大屋子空曠、寂寥得嚇人,是少了點什麼來點綴。「你打算什麼時候和雙蕊訂婚?她今年二十四了,不是嗎?」這孩子也有三十三歲,該結婚了。
龍過翼剛毅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逕自恢復一派嚴肅。「最近可以。你和王媽拿主意就好,我沒意見。」他以生意人的公式化口吻說著,好像主角不是自己。
龍威和淡淡地看著塊頭奇大的孫子,想不通他這種短小精幹的人,怎麼會有這種體格突出的後代,龍家歷代的男性最高也不過一百七十幾公分,哪知到了過翼這一代就突變了。他居然有一百八十六公分,翩翩那孩子也有一百七十五公分,怪哉!
老實說,他家過翼實在稱不上英俊,頂多有一副寬肩和壯碩的體格,再加上生就一張嚴肅、粗獷的臉孔。單從外表看,他絕對是難以親近的。然而,他的五官雖不出色,氣質硬是出眾,全身上下瀰漫著一股致命的攻擊和逼人的氣息,這樣純陽剛的氣質,也是他能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要因之一。
不過,膽子小一點的人,絕活不過他那濃眉厲眼淡淡一瞥,遑論他的大嗓門一吼。所以說,膽小、羞怯的雙蕊能忍耐他這粗魯不文、感情智障的孫子這麼久,真不容易;尤其是這孩子把事業看得出生命還重要。
「不用通知你在加拿大養在蒔卉的爸媽嗎?」龍威和為出類撥萃的孫子感到驕傲。只是,如果他能多花點時間注意他的婚姻大事,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