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大概快天亮了吧!」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樊剛勇應了一聲。
又磨蹭了好一下,樊剛仁知道再賴皮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得認命的掀開車廉,取過 前座上的蓑衣,可忽地……「喂,那裡有間破廟耶!」停下穿蓑衣的動作,他朝么弟道
『那又怎樣?」樊剛勇瞇著眼,好想睡。
「我看我們歇息一下好了,這方圓百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追開兒已經不急 在一時了,而且說不定卉兒剛好就落腳在這間破廟哩!」實在是不想冒雨趕車,樊剛仁 舌粲蓮花的鼓動著。
「少來,你只是不想淋雨而已。」樊剛勇戳破他的牛皮。
「就幾個時辰嘛,難道你不想休息一下嗎?而且我們可以生個火,暖暖身子,吃點 東西……你真的不想嗎?」樊剛仁繼續鼓吹。
「……」這回,樊剛勇倒是沒應聲。
見他沒回話,樊剛仁心喜,自動當作達成共識,連忙拉著韁繩往破廟前進。
第六章
齊柏修知道有人接近,但他仍維持原姿勢,完全沒有任何動作。
「咦,有人了?」
「那再好不過,省得我們重新生火。」
「這好嗎?」
「有什麼不好?四海之內皆兄弟,相逢自是有緣,大家有緣聚在同一間破廟,那是 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也是,尤其現在下著雨,誰會這麼沒人性,小氣到連火也不願與人分享?」
「就是就是。」
樊家的仁、勇兩兄弟一搭一唱的直說道,聽似無心,但又好像是故意講給廟中人聽 似的。甩去袖上水滴,兩兄弟一前一後進到破廟當中…動作完全一致,對著那覆在儒衫 下相擁的身子,兩兄弟一僵,完全沒料到會看到這樣的畫面,互望一眼後表情尷尬。
是沒看見臉啦,尤其是那個背對他們、被人緊抱在懷中的人;但從那嬌小婀娜的身 形來看,他們肯定,眼前貼得死緊的兩副身軀分別屬於一男一女。
「喂……」指著那交疊的身軀,樊剛勇壓低了聲音,用近乎後語的音量細聲問著兄 長:「怎麼這樣?」
「真不得了,現在的人都這樣嗎?」同樣的輕聲細語,樊剛仁也感咋舌。
「怎麼荒郊野外就……就……」年輕的單純臉龐因為「不當」的聯想而脹紅。
「現在怎辦?」樊剛仁徵詢胞弟的意見。
樊剛勇哪能有什麼意見?
兩兄弟互看一眼,又是一陣沉默……「就當……就當沒看見好了。」想半天後,樊 剛勇如是建議。
「那好,我們烤烤火就上路。」樊剛仁附議。
兩兄弟悉悉蟋蟋的靠著火的另一邊坐下,添了兩塊木柴到火堆中……當然,是放輕 了動作添加柴火,他門可沒興趣打擾這對交頸鴛鴦,等下要是把人吵醒了,大家見了只 有彼此尷尬的分,那又何必呢?
因此他們兩人用最輕微的動作生火、添火,只求這片刻的共處能平靜度過,誰也不 擾誰。
「二哥,喝點酒。」依然壓低聲量,樊剛勇坐下後遞上酒袋。
你一口、我一口,兩兄弟分欽袋中佳釀,而齊柏修懷抱佳人安靜躺在一旁,無聲中 ,雙方人馬相安無事的共存著,直到……「晤……」呻吟一聲,樊剛卉昏昏沉沉的醒來
「卉兒?卉兒?」齊柏修輕喚著她,不知她現在覺得如何了。
卉兒!?
樊剛仁與樊剛勇交換一個怪異的眼神,若不是因為篤信自家妹妹的操守,乍然聽見 這名字,一定會被嚇一跳……不過也差不多啦,突然聽見這名字,他們還是不免訝異世 界真小,竟然讓他們在這時遇上同名的人。
「你覺得怎麼樣了?還冷嗎?』齊柏修並不關心其他人事物,他只擔憂懷中的小人 兒。
「大哥……」緩緩回過神來,樊剛開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沒事了。」摸摸她的臉頰,確認那溫潤觸感下的溫度正常,他鬆了一口氣,見她 一臉茫然,因此解釋道:「你淋了雨,受了寒,夜裡一直喊冷,你都忘了嗎?」
「是嗎?」她的聲音有些暗啞,神智還是混沌的,尚未完全回神。
「再睡會兒,睡飽點,你會覺得好一些。』他柔聲輕道。
她聽話的閉上眼,任由那不可思議的柔軟與溫暖包圍住她,但瞬間的領悟讓她忽地 又張開眼……「大哥……噢!」受制於肩背上的傷口,本想坐起的她軟軟倒回他的懷中 ,一臉驚愕。「你……我……」
腦中一片混亂,她幾乎無法思考,實際上確實也是真的無法思考,她想不通,怎麼 她會……會睡在他懷中呢?
「別擔心。」知她想說什麼,齊柏修安撫道。「我會負責的。」
負責?
有那麼一瞬間,她不懂他的意思,直到理解出他所謂的負責,只覺得一股氣直往腦 門上衝。
「負什麼責?」她叫嚷出聲,聲調不自覺的提高。
「雖是為了幫你保暖,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同裘共枕一夜就是不妥,我自是該負 起全責。」他道。
她看著他,完全傻眼。
怎麼會這樣?一直以為,她自己的人生該要她自己選擇與負責,而她這趟出門,就 是為了退掉一樁非她所願的婚事。
沒想到這會兒因為半路上的意外,原來的婚事還沒退成,反倒是另一個男人開口要 娶她──坦白講,若對像是他,她是很樂意要嫁啦,但就因為意外娶她……這要她怎麼 接受?
「我不要你負責。」她說道,語氣強悍。
他皺眉,因為她的話。
「大哥,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掙扎著要坐起來。
不願她弄痛自己,他幫忙她坐起,更正道:「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態度異常堅決。「你只是幫我取暖,我們 之間是絕對清白的,何必扯上什麼負不負責?」
「男女授受不親。」他提醒她。
「可是我們又沒怎樣!」她堅持。「再說,今日之事只有天知、他知,你知、我知 ,只要我們不說,根本沒人會知道。」
他搖頭。「你錯了。」
「我錯了!」她覺得納悶,不懂錯在哪裡。
他指指她身後,要她自己看看。
見到齊柏修的手勢,一路旁聽的樊剛仁與樊剛勇真是尷尬無比,壓抑下心頭那陣熟 悉感──不知怎地,他們兩人總覺得這女子的聲音跟說話的語調很熟悉,但這時也沒時 間多想──直覺的,兩人雙雙別開視線,或是低頭、或是向一旁看去,總之就是不想跟 書生懷中的女子直直對視上,免得彼此更加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