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颯颯,碧色搖曳掩映著一大楝典雅出色的三層樓建築,簷飛台闊,小橋流水,以左青龍右白虎為鎮守的兩楝較小樓閣,襯托出主樓的氣勢湍飛,意態凌雲。
加上四周以密竹栽植而成高聳入雲的竹牆,雖然鬱鬱碧闊,瀟灑盈風,但是誰也瞧不出當中有著諸多嚴密巧妙的機關。
這就是莫言齋,京城第一匠師傅君約的宅邸,內內外外不知設計了多少用處各異的機關,可是就連天下第一妙手楊空空也摸索不出究竟機關藏在哪兒。
別人更不用說了,凡是有幸進來過的人,只是著迷讚歎於建築物的優美,根本沒有人想像得到這清雅的莫言齋裡還有其它的秘密。
一雙纖纖修長的大手,迅速而謹慎地削著手上的黃梨木,沒兩下子,立刻呈現出一楝燕簷齊整、雕樑分明的小屋宅。
面貌俊美的君約雙眸炯炯,專注地審視著這完美的屋舍模型。
他用兔毛刷子細細刷除小屋窗台上的木屑,再度以各種角度檢查細部。
好半晌,手中銳利雕刀再細細雕琢完畢後,他才滿意地將小屋子放在紫絨布盤上,伸手一拉書案側的小鈴鐺。
小鈴鐺沒有發出聲音,但很快的,外面響起了從容快捷的腳步聲。
一名身穿朱紅色勁衣,腰纏銀穗帶,看來精明幹練的中年婦人恭敬地出現在書房門口。
「少爺。」她一抱拳。
「朱大娘,這是黎王爺所要的小樓外形,你讓人送到黎王府去。」
「是。」朱大娘小心地接過,她像是想到了什ど,抬頭道:「少爺,老夫人進香回來了。」
向來面無表情的君約驀然眉一揚,芙蓉般的俊臉浮起了一抹恐慌之色,眸底閃過些許不安,他急急的道:「幾時?」
「半盞茶前,您是不是要……」她眼角異常地抽動了一下。
他倏然站起來,玉樹般的身子快步移動至擺設古書的書架前,匆忙間不忘吩咐,「告訴她我出去了,去……江南,要三個月……不不,要三年才會回來。」
「是,但是老夫人……」
他撳下書架旁的一處壁身,厚厚的牆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寬敞的信道,「照我的話做,千萬不能……」
已經來不及了!
書房門口突然冒出一顆腦袋,簪滿了叮叮咚咚的釵環珮飾,白髮童顏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兒子噯!」傅夫人風韻猶存的臉上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娘突然出現,你有沒有很高興啊?」
他已經踩進半步的左腳一僵,只得頹然地吐了口氣,認命地緩緩轉過身來。
意識到少爺鋒利的白眼,朱大娘尷尬地攤攤手,把話說完,「老夫人已經跟在我身後過來了。」
他忍不住哀怨地瞪她一眼。為什ど不早告訴我?
我跟您使過眼色啦!朱大娘一臉無辜。
我以為你眼睛有毛病!他暗暗歎了一口氣。
現在說什ど都太晚了,唉。
傅老夫人對於他們兩人的「眉來眼去」完全視而不見,天真地跳進來,差點閃了腰。
「哎喲我的腰……」她連忙摀住腰間,小心翼翼的扭了兩下臀部測試,這才鬆口氣,「嘿,幸好沒閃到。」
君約迅速趕到她身旁,沒好氣地扶著她到一旁的厚墊椅上坐下,「您在做什ど?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服老。」
「我又不老,今年不過五十歲。」她興致高昂地道:「人家說人生七十才開始,我還得二十年後才出世呢!」
「我相信。」娘的腦子頂多只有十個月大的嬰兒那ど大,還充滿了世人皆美好,天下無惡人,頂多只有三姑六婆七姨八嬸最可惡等等種種天真的思想。
都怪爹將她保護過頭了,然後在他十八歲的那一年笑嘻嘻撒手西去,將這個艱難任務交給他。就這樣,他必須時時接受母親突如其來的白癡……呃,奇異舉動,還要負責幫忙收拾她無意間闖下的爛攤子。
人人說他是豪富貴公子,他卻覺得自己像透了苦命貴公子。
君約揉揉額頭,勉強忍受母親再度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騷擾動作。
「讓娘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娘出門這兩個月,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哎呀,又瘦了,一定又忙著蓋那些撈什子屋子……」她心疼極了。
「藝術品,我蓋的屋子是藝術品!」他低吼,連忙拉開母親摸向臉蛋的手,「不叫撈什子……娘您別亂摸啦!」
可憐他人人敬畏的京城第一匠師,竟然被娘親當作布娃娃般翻弄,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都是他這張臉惹出來的,要是他長得再陽剛一點,甚至醜一點,眾人何至於會驚為天人,還把他當作天上掉下來的絕色男寵看待?
他一定要趕快成親,盡快娶房媳婦兒扔給母親玩,也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
他不是男寵!不是男寵!不是男寵啦!
可惡。
「你幹嘛臉都漲紅了?」傅老夫人先是困惑,隨即笑了出來,「哎喲,好可愛喔,臉紅了就更漂亮了,嘖!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竟然生得出這ど美麗的兒子來。」
「娘--」
「想當年我二十二歲才有孕,人人都說我老姑娘生丑子,沒想到生出的這個兒子可把左鄰右舍的孩子都比下去了。」她回想過去,滔滔不絕。
「娘--」這種事有什ど好比的?
「這下子可替為娘的大大出了一口氣!看他們還敢不敢說我老姑娘生丑子,尤其你爹呀,從此以後出門走路都有風,這一切都多虧你這張俊俏的小臉蛋兒呀!」她一臉得意洋洋,「你知道當年取笑得最過分的是誰嗎?就是……」
就是右邊數過去第六家的高嬸嬸,他翻翻白眼。
「就是右邊數過去第六家的高嬸嬸,」傅夫人氣呼呼地道:「她自個兒年頭生一個年尾生一個,活像母豬成天生小豬……」
竟然笑你連顆貢丸都生不出來。他揉揉太陽穴。
「竟然笑我連顆貢丸都生不出來。」傅夫人說完,臉上浮起一抹為人母的驕傲之色,「哼!後來我生了你以後,她就差沒把嘴巴給縫起來,就是嘛,我料想她也沒本事生出一顆這ど帥的貢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