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耿凌身子晃了晃,她明白胤祺,若非有幾分把握,他不會妄言,這半年裡,皇上始終不曾停止過派人尋找胤佑的事情,卻一無所獲,她身子微微打顫,她從未有過胤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想法,更無法接受苦候成空的可能性。
她想他,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每個呼吸、每個瞬間,這是撐持她活著,在這兒當個雍親王府福晉的唯一原因。
「你答應過我,要生死與共!」
那日在簷上胤佑的話重新在她腦際打轉,她卻未依他,她留在這人世裡當這勞什子的雍親王福晉,而他……
「你騙人!」再也忍不住,耿凌落了滿腮清淚。
「不論死活,我嫉妒這男人,能讓你為他掉這麼多眼淚,」胤祺哼了聲,伸手去碰觸耿凌的眼淚,卻被她狠狠撥開,他聳聳肩苦笑,「無論你如何認定我對你的感情,凌凌,我自問待你不薄,若哪天我真的死了,至少,請為我掉下一滴眼淚。」
胤祺離去,屋子裡一片空蕩寂靜,桌上音樂盒已然停止轉動,啞然無聲。
任何東西都有耗盡的時候!
胤祺的話在她腦中迴響,耿凌伏在桌上,哀哀泣起。
這一生,除了胤佑的愛,她誰的也不要!
*** *** ***
是夜,雍親王府燈火通明,賓客雲集,胤祺向來交遊廣闊,又因身份顯貴,誰都以能與這四阿哥交好為榮,是以趁他為愛妻舉辦壽宴之便,每個人都是盛意拳拳備上賀禮到府會宴。
誰都是笑意晏晏,除卻今夜主角——雍親王府福晉自始至終不曾展顏。
事實上,耿凌原本連到席都不想,她頭疼欲裂,她討厭一堆堆沒完沒了的虛偽人群,但最後,她還是來了,這男人太清楚該如何說服她。
眼前高朋滿座,耿凌顰眉,雖是她過生日,賓客中卻沒半個是她熟識的,人影雜沓,卻沒半個是她想見的。
「這一夜……」胤祺站起身,將手臂放在身旁的耿凌肩上,一瞬間,整座廳堂靜了下來。
「是為了我心愛的女子!」這句話惹來下頭轟轟烈烈的掌聲,接著,胤祺舉高酒杯,「這一杯……」
環視眾人一圈,人人也同他一般舉高了酒杯,只聽得他慨然豪語,「是為了所有支持胤祺的朋友!」
「好耶!好耶!」杯影交幌,賀客笑語不絕。
「而這一箭……則是對你的拜候!」
一隻飛羽在眾人頭頂凌厲掠過,在驚叫聲中直直飛向胤祺,來人功夫之高,在眾人毫無所覺中將箭眾目睽睽地射入大廳,且讓胤祺身旁的侍衛來不及去擋,但這一箭並未射向胤祺心口,它只是猛力穿過了他的髮辮,硬生生將他往後扯,然後牢牢釘在胤祺身後的大理石屏風上。
胤祺渾身冷汗,全身筋骨無法動彈,幾個侍從急急上前想要將他解下,未近其身,一道怪風掠過,個個跌得狗吃屎。
直至這會兒,眾人才看清楚那怪風來源,一個壯碩俊朗的男子在瞬間進了大廳,手持長劍抵住胤祺的頸子,冷冽瞳眸,叛逆不羈的氣質,正是失蹤多時的五阿哥胤佑。
眾人訝然,而耿凌更是喜難自抑。
「你……」忌憚著頸上利刃,胤祺望向胤佑的目光恍若見了鬼。
「四哥想問,我怎麼沒死是嗎?」將長劍推前一寸,胤祺頸上已現血痕,誰都看得出,只要再一推,胤佑手中長劍立可取了胤祺的性命。
「多謝四哥關懷!」胤佑冷哼,瞳眸在席中人群巡曳一回,停在左翼一名粗壯男子身上。
「這位是『江南八俠』中的『震天獅』呂方大俠吧!那晚,從正大光明殿簷上將我帶走的人就是你和你那七個兄弟嗎?」
呂方漲紅臉,既未出聲否認亦未承認,但江湖中人大多粗邁豪氣,不像官場中人善於以言詞掩飾,是以眾人見他窘迫模樣,心下已明,對於當日劫走五阿哥的黑衣人竟是四阿哥的朋友,眾人均是一驚。
「五弟……」胤祺的聲音讓胤佑的劍硬生生給抑止了。
「感謝四哥還認我這胞弟,」胤佑淡淡道,「可我已不敢再聽你的任何言詞,生怕再墜陷阱,對於四哥智謀,五弟甘拜下風,當日得以倖存,是因你的呂兄弟在『絕風崖』上誤認小弟尚處昏迷中,只是拔出箭羽將小弟扔下絕谷了事,未再補上一刀,否則今日,小弟也不可能站在這裡同您說話。」
自胤祺額上滾落的汗珠顆顆碩大,「五弟!你聽我說,這其中……必有誤會。」
「為弟就是怕有誤會,才會遲至今日才登門拜候,」胤佑冷哼,「胸口那一箭雖未能要了我的命,卻也耗了我三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復原,而且,這段時間裡我還得四處躲避你四阿哥在外頭布的眼線,傷好後,我親自下了江南,總算查清楚那『江南八俠』與四哥之間牢固的友誼,且確定當日他們是受您指使才到紫禁城劫人殺人,所以今日,我才敢站在眾人面前將事情說個清楚,畢竟……」
胤佑聲音冰寒,「受人冤枉並不好受!如果四哥尚有疑問,小弟這兒有您與呂大俠之間書信往來的憑據,一字一字……都是四哥您的親筆!」
隨著話語,胤佑自懷中掏出一疊信函,朝向呆若木雞的眾人席上灑去,沒人敢去拾撿,只有耿凌顫著手拾起一張,一視之下,面如白紙。
「你今日來……」眼見事已敗露,胤祺反倒鎮定了下來,他冷冷睇著頸下長劍,「就為了取我的命?」
「殺只蒼蠅易如反掌,我卻不想因之傷了皇阿瑪的心。」胤佑目中難掩傷痛,「只恨我生在皇家,只恨我有你這樣的兄長,阿瑪是個好父親,他老人家不會願意見到我們兵刃相向的,你最好放明白,我不殺你,不為殺不下手,只是為了阿瑪,但若日後你仍不知悔改,我不會手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