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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我不是在幫妳,」耿樂淺笑依舊,「我是在幫聞笙,我不想讓他日後後悔曾經『不小心』害死過一個人。」

  「你確定他是『不小心』的嗎?」她再度用嘶吼的嗓意問。

  這回耿樂沒回答,僅是用手摀住耳朵皺起眉頭。

  「我記得妳之前說話沒這麼大嗓門的,聲音是美好的東西,別破壞了它當有的和諧性。」

  齊娸娸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是她罵老天所得到的懲罰嗎?讓她在驚險萬狀的溪谷裡被暴漲的溪水沖撞身子,耳邊卻還要聽個樂癡說著那套屁和諧性的理論。

  「對不住,師父,弟子下次自當改進。」

  「師父?弟子?齊姑娘別喊得太早,還有,」他突然起了促狹的柔笑,「方纔我聽到妳在罵天時,似乎不是這種語氣的。」

  「你……你聽見了?」

  齊娸娸難得臊紅了臉。

  「你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來的?」

  「早到足以聽見妳和老天的對話了,」他想了想好奇的審視著她,「齊姑娘,如果那個樣兒才是妳真實的面貌,那麼在下實在是不得不好奇,妳長途跋涉又忍氣吞聲地留在這兒伺候我師徒三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了,我想跟著你習得天下絕樂。」她臉不紅、氣不喘死咬著這爛理由不放。

  「這理由不夠充份!」他搖搖頭好笑地看了看兩人周圍依舊洶湧得似要噬人的惡水,「單為習樂絕下至於連命都不想要了,」

  「我……」

  齊娸娸思忖了半天只好硬著頭皮再度撒了謊。

  「我喜歡上一個男子,他酷愛音律,還說,還說天下淑女皆不在他眼底,除非那是個能與他琴瑟和鳴的音律才女。」

  「所以,妳是為了愛情?」他點點頭,「這個原因倒還可以接受。」

  「師父!喔!不,耿大哥,」齊娸娸收回稱呼卻忍不不好奇,「那麼你呢?你可是會為了愛情而勇往直前,甚至甘願獻上熱血的人?」

  「不!我不會!」耿樂溫柔的眼波難得改成輕蔑,「所謂男女情愛太過狹隘,眼中只容得下彼此卻忘卻了天地,久了還會變質,遠不如音律來得實在而動人。」

  「你談過情愛?」

  「沒有,」他哼了哼,「我不會為這種事情浪費生命的。」

  「那你又怎能肯定它不及音律來得動人?」

  「因為我身邊曾有過幾個志同道合的樂友,卻在觸及情愛後整個人都走了樣。」

  「走了樣?」

  「是呀,是了樣!」耿樂點點頭眼神起了晦黯,「變得面目可僧,變得短薄膚淺,樂音之氣除了纏綿再也嗅不出天地曠達的豪氣了。」

  「一個時節有一個時節的心境轉變,」齊娸娸不接受他的說法,「你不能因為自己未涉情關,不能瞭解其中牽扯不清的感覺,就整個地否決了它存在的價值,否則,千古以來也不會有那麼多傳唱不絕的情歌了。」

  「是這樣子的嗎?」

  他安靜了下來似在咀嚼她的話語。

  水勢一衝一撞將她柔軟身軀一再嵌進他懷裡,但兩個人各有心思毫無所覺,一個是怨僧著老天爺的不幫忙,另一個則是思索起對方話語的道理。

  「你來救我卻又不帶我上去,」齊娸娸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一場暴雨,一條暴漲的溪流,一對杵在溪水中漂浮不定的男女?「難不成是想讓我感受雨中沐溪的音律?」

  他搖搖頭瞥了她一眼,突然生起好奇。

  「妳何以始終如此冷靜?既不尖叫又不哭號掙扎,只除了……」他忍不住想笑,「只除了會罵天發脾氣,和我印象中的女人全然不同。」

  「一樣米養百樣人,就像你的音律,不也是千變萬化,與他人各有千秋的嗎?」齊娸娸想起了臨行前齊姮姮的交代,要她收斂銳氣當個像女人的女人,可思及反正方纔他已見著她罵天時的潑辣勁兒,再佯裝下去就太過矯情了吧!

  「我首次發現和妳說話其實滿有趣的,只不過妳說得對,我不是來帶妳在溪裡淋雨的……」

  他認真審視著她,「在妳的經驗裡,最長可以閉氣多久?」

  「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不是來帶我上岸的?」

  他搖了搖頭,「不!我是來帶你去找褰裳竹的。」

  「找褰裳竹和閉氣又有什麼關係?」她傻傻地再問。

  他笑了,那溫煦暖和的笑容與四周陰霾暴雨的天光很不搭調。

  「下次答應幫人找東西時最好先問個清楚,褰裳竹是自溪底長出的異株奇竹,它飽含的水份才能造成笛音清亮的綿音,露出水面上的部份是沒用的,而要得到它的竹心就一定得進到水底去。」

  「真的假的?」

  齊娸娸話沒完,身子一沉已被耿樂給拖進了水裡。

  半天之後,大大小小冒出的泡泡兒一個個簇擁擠上了風雨未歇的河面。

  除了風聲,雨聲,水聲,人影杳杳。

  第四章

  姑且不論上頭風雨如何,水面底下倒是另一片天地,當然,除了那常會來扯人腳踝的暗流漩渦。

  她只知他是個樂癡,卻沒想到在斯文的外表下,他竟選是個善泳的弄潮兒。

  他將她的手拉得死緊,所以她也只能隨著他在水底潛游著,水不是另─個世界,幾個河道轉折後,他指了指示意她向前看,竟還真在水底見著了一簇青紫如玉的翠竹。

  她在水底向他眨眨眼,意思是問就這玩意兒?

  他點點頭笑了笑,帶她竄出水面補足氣後再度下潛靠近褰裳竹,繼而從容不迫自腳上綁腿處抽出一支鋒利銀刀,俐落地朝竹身砍下。

  齊娸娸在旁瞧得出神,而他則是做得專心,竹干被他砍了幾下終於斷了,分歧的枝椏卻恰恰勾住了她的足踝,她青著臉嗯嗯呀呀半天他才發現她的窘境,眼見來不及割斷那纏住她腳的竹枝,帶她上去補氣,他索性將她拉近身邊,將自己的氣息過給了她。

  不久後水面上波地一聲,齊娸娸蒼白著臉、急喘著氣,由著他將她給拉上了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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