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自然樂音饗宴,」耿樂突然出了聲,用溫柔依舊的嗓意問:「妳幹麼嚷著走?」
「冷!」
她沒好氣的僅回以一字,這樣的癡子,心裡眼底只有那會讓他執迷不侮的著迷事物,幸好她的本意也只是想騙騙他的血,沒打算付出真心一輩子守著他,否則這樣不體貼、不解風情的男人,光是氣就要被他給氣死百回了。
他依舊闔著眼,卻突然伸長手臂將她攬入懷中,用他的體熱熨熱著她的身。
她先是愣了愣,繼之憶起在水底時他過氣給她的一幕。
「你常常過氣給女人?」
他忍不住笑了,張開眼瞥了她一眼。
「我不是成天有機會幫聞笙收爛攤子的。」
「你是頭一回碰著女人的唇嗎?」
「頭一回?」他認真想了想,「我娘的和箏語的算不算?」
她忍不住大笑,荒謬地察覺自己在他懷裡竟覺得自在。
「小聲點!」
他出聲意圖制止她的笑聲,卻見她在他懷裡笑岔了氣,半天停不下,歎口氣他原是鎖著的眉頭也只得松下,一臉的莫可奈何。
「有這麼好笑嗎?」
「真的很好笑耶!」
齊娸娸按了按肚子停了笑,換上一臉好奇。
「耿大哥,以你的長相肯定有很多女人排隊想讓你幫忙過氣的,你從沒想過試試?」
「有什麼好試的?」他沒好氣,「她們又不是快沒氣了。」
所以,她不出聲思忖,像這會兒他將她摟在懷裡、分享著體溫,就如同摟著小箏語是沒兩樣的嘍?
齊娸娸突然有些洩了氣,她不像個女人,他不像個男人,這場偷心的戲該怎麼演下去?她原想就算是個癡子,好歹也有色慾,也有貪慕美色的本能,哪知道他真能抱著個濕淋淋的美人兒在懷裡卻依舊坐懷不亂,想的只是那些夜鴞走獸會發出的聲音。
如果他滿心想的只有音律,那麼,她又怎能騙得他的感情?
又怎麼開始這場偷心的遊戲?
她皺起了眉頭,如果這是一場狩獵,那麼,她該如何下手使他自動落網?
「你通常都是聽了聲音回去再譜曲子嗎?」甩甩頭她轉開了話題。
見他點點頭,她再問:「可那麼長的一首曲子你怎能記得全?」
他聳聳肩,「腦子記不全就先用手記下來。」
她瞪大眼,「荒郊野外的,一時之間你上哪兒找紙筆?」
「不難,我隨身帶有匕首,然後……」
他漫不經心拉高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臂,齊娸娸見著抽了口冷氣,上頭細細密密全是用刀尖刻寫出的蠅頭小字或記號,斑斑駁駁地。
「我的天!」她拍拍額心服了他,「你還真是用『手』記下來了,不疼嗎?」她好奇地撫了撫他腕上的疤痕。
「不疼。」
耿樂笑得溫柔,是那種會融化所有女人意志力的溫柔,「當我想到能夠記下動人的樂章時,除了喜樂真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齊娸娸在心底歎氣,長長的一口氣,果真是個十足十的癡子,只可惜……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要擒怎樣的獸就要用怎樣的餌,如果這世上唯一能讓他動心的只有音律,那麼,這提議將會是個下錯的誘餌吧?
「可你就算能搜盡天下所有奇樂,卻會永遠獨缺一味。」
「獨缺一味?」
他搖搖頭不願相信。
「不可能的,你可以去看看、去聽聽我所編纂的樂譜,各種樂器、各種聲音、各種曲目,連飛禽走獸、山光水影製造的細微聲響我都有……」
「你的音樂少了個『情』味,因為它只是你經由前人留下的典故揣摩想像,而不是你本身領受來的。」
「可我已然領受過了親情、友情、同袍之情、君臣之情、孺慕之情……」
「那都不夠的,」她勸誘著,「那些都不足以取代男女情愛所能帶來的彷徨、失落、焦急、等盼、甜蜜、思慕、繾綣等等錯綜複雜又無法意會言明的情緒。」她不安好心卻看得出他心底已起了動搖,在音樂方面他或許夠睿智,卻不代表他在任何方面都夠聰明。
「妳的意思是我應該試著去愛個女人?。」他用力搖頭,「我沒興趣,更不想去招惹一個可能會一輩子都甩不脫的麻煩。」
她繼續勸誘,「別傻了,只是讓你試試去愛個一回罷了,之後再收回,你一樣可以過回原來的日子呀。」
「愛一愛再收回?」他驚訝於她的論調,「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
「當然有!」
她回答得斬釘截鐵,「你只要跟對方說明,只是借你試試愛個人是怎麼回事,只是在培養寫樂曲時的情緒,言明相愛多久,期限一到自動解除,彼此都不許再糾纏對方……」
「妳說得也未免太容易了吧?像玩個不用負責任的遊戲似地,」他皺皺眉無意苟同,「天下有哪個女人會同意這樣的交易,由著讓人試情?」
「有!當然有!」她笑容可掬,「你面前這會兒就有一個,為了感謝你方才救了我的命,又幫我拿到褰裳竹,我同意陪你一塊兒試試。」
「妳?」他又鎖了眉,「妳不是已有了心儀的男子?」
「就因為有了,所以你就更甭擔心我會死纏著你不放了是不?反正都先說明了只是試情,又何必管對方心裡是不是還有別人,咱們就先說定以三個月為期限,在這三個月裡要用力地、認真地去愛對方。I
「用力地?認真地?」耿樂失笑,「沒聽過有人用這種詞兒去形容感情的。」
「因為咱們只有三個月可以去愛,不用力點兒、不認真點兒又怎麼能夠臻於完美,並足以回味來激發出最好的靈感呢?」她倒是理直氣壯。
他睇了睇她,再度闔上眼鬆懈了身軀不再出聲。
「怎麼樣嘛?」她推推他,「你到底要不要試試?」
「這麼大的事兒妳總得讓我想想。」
「哪有多大?不過就三個月的時間嘛!」是呀,你只要乖乖愛我三個月,讓我有足夠濃烈的血去救大皇兄,然後我就可以和你揮手道別,永遠永遠都不會再來煩你。